雲嵩對秋媚說:“你去伺侯夫人吧,這裏我來招呼就行。”秋媚對著雲嵩睨視嬌笑,扭著水蛇腰一扭三擺地離去了。
雲嵩看她走了,沒人妨礙他們了,就湊近滄雪,拉著她的手兒柔聲問:“哦?那你說說,好在哪裏?”
滄雪說:“嗯,雲嵩哥哥又捉弄我了。”
雲嵩說:“我敢作弄你嗎?”
滄雪嬌滴滴地說:“你明知說我對畫畫不在行,故意問我。我隻知說好,哪知說好在哪裏呀?若是明月在,你就不敢問她了。”
雲嵩說:“別說問了,我都不敢把這畫拿去給明月妹妹看了,那不是班門弄斧麼?整個蘇州城,誰不知說,她是琴棋詩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喲。”
滄雪嬌嗔:“所以你就柿子專挑軟的捏,專門欺負我嘍。”
雲嵩說:“哎呀呀,冤枉啊,大人。我哪敢招惹你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老板呢。你撒個嬌,跺一跺腳,整個蘇州城的人都要抖三抖。”他嘴裏說著話,薄唇就在她粉嫩的臉蛋上輕輕啄了一口。
滄雪嬌羞的輕推了他一下,笑說:“這我可不敢當。這句話形容伯父和你倒使得,形容我一個平民女子,使不得,使不得!”
雲嵩打趣她說:“看你這副伶牙俐齒,還敢說自己是軟柿子哩!對了,看見你正好。我正想借用一下你這冰雪聰明的腦袋,替我出個主意。”
滄雪笑說:“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手下謀士還少嗎?怎會用得著我?好吧,果真有什麼用得著我的,隻管開口便是。隻是,若我這豬腦子幫不到你,你可要手下留情,格外開恩哦。”
雲嵩忍了忍笑,一本正經地說:“廢話少說,言歸正傳。你最近看到那些從蜀地來的難民了吧?作為一方統帥,我們本應開倉賑災,救難民於水火之中,以安民心。但是我幾次三番地催促負責有關官員辦理此事,他們竟敢敷衍了事。昨天,我忍無可忍,親自去查問,結果發現,那些銀庫、糧庫竟然全是空的。那些賬本全是偽造的。原來這些年,從上到下,從大老虎到小老鼠,多少隻兩腳獸在偷吃。現在我們是一點錢都拿不出來了。那些我先不管。這多年積疾,不是一下子能藥到病除的。當務之急,是怎麼籌一筆巨款,解救萬民。”
“這——我倒有個法子——”滄雪正要往下說,忽聽外麵傳來說笑聲,她知道說海夫人來了,便住了口。
海夫人在雲岫、陪房王媽媽、四個貼身丫鬟春嬌、秋媚、春紅、秋綠的簇擁下,邁著一雙三寸金蓮,款款而入。
清朝初期,朝廷曾下令禁止裹足,卻依然無法禁止這一漢族人千百年來的傳統習慣。到了清朝中期,中、上層階級的旗人家庭也開始盛行竟也開始盛行裹足了。
她自己也是裹的一雙“周正”的小腳,她的雙腳飽受摧殘。她卻不以為恨,反而很以一雙三寸金蓮為傲。
海夫人今年正好四十歲了,卻因為保養得宜,且妝容精致,看上去才剛三十歲出頭。據說她每天都用牛奶洗澡,用珍珠末敷麵。看她豐滿白膩,標致的五官好象是象牙雕刻出來似的,年輕時肯定是位大美人。但是她眉宇間滿是一股專橫傲慢之氣,讓人不想親近。
她頭上是清末流行的“大拉翅”,就是所謂的“旗頭”,滿頭珠環翠繞,釵動鈿飛。耳邊戴一對金鑲東珠耳環,據說這種耳環從前是清朝皇後才能帶的。她身上穿著一套很講究的“十八鑲”煙黃色旗袍,也是清朝時貴族愛穿的款式。最亮眼的是,這衣服上有幾十個“壽”字,每個壽中都有一顆飽滿圓潤的珍珠,而且這些珍珠的大小是一致的。
她頸上掛一串長長的珍珠頸鏈,粗算一下,大約由二百多顆東珠串連而成,密密匝匝地繞成五圈,看上去怪沉的。如果她整天戴著這條鏈,脖子應該會累吧?這些東珠產自黑龍江和鴨綠江,不但晶瑩圓潤,而且能釋放出五彩光澤,十分名貴。
她蓄著十寸來長的指甲,戴著鏤金鑲紅寶石寶相花紋指甲套。腳下一雙蝙蝠圖案的黑底繡花鞋,鑲有大大小小大約八十顆珍珠,大珍珠是打孔後直接釘上去的,小珍珠則在打孔後用線穿起來,穿成各種花樣,就像花邊一樣,然後再把它們曲曲彎彎地盤在鞋麵上。
海雲岫今年一十九歲,白皙的鵝蛋臉兒,眼含秋水,鼻膩鵝脂,體態微豐。她有幾分靦腆,幾分嬌怯,看上去溫柔文靜、楚楚可憐。她的打扮幾乎是她海夫人的翻版。從頭到腳,皆是珠光寶氣,隻不過是衣裳、顏色、圖案稍有不同,鞋子是一對弓鞋,還有就是她頸子上的項鏈短一些,大概是用五十多顆東珠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