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電話被切斷,長久的忙音。漸漸的,話筒那端的平直無波的嘟聲轉換成嘩嘩的流水聲。恍然如夢,許如默抬頭看到,鏡子裏的人一瞬間自青蔥哀嗆變成木然靜默。伸手朝鏡麵上抹了抹,把熱氣騰升的水霧抹成一條一條水痕。她關了水喉,擰幹毛巾走出去。
許壽覺已經睡了,剛才爺倆講了好一會兒話。許壽覺問到葉南行,如默胡亂搪塞了,就進衛生間說給他擰把毛巾擦臉。他上了年紀,又剛動完手術,耗損過大,就這會兒,人已經睡熟了。如默把手巾搭回毛巾架上,看了看許壽覺,輕手輕腳關了門出去。
“許小姐。”
才出來就在走廊盡頭碰到了袁樹,許如默禮貌的朝他笑笑:“袁醫生,別這麼客氣了,以後喊我如默就好。”
袁樹也沒有客氣,順勢就回:“那你也喊我袁樹吧。”
“好。”
許如默接受,反過來客氣問道:“你這是往哪邊去?查房嗎?”
袁樹搖頭,做了個手勢:“吃了嗎?我還沒吃中午飯,一起吧。”
“還沒,剛照料爺爺喝了點粥,正好想去醫院食堂看看有什麼。”
說著兩人並肩走。
這個時間點不早了,食堂能夠選擇的已經不多。袁樹要了一大碗的蓋澆飯,堆得山一樣高,看得許如默有點兒咋舌。她在國外待的時間有些長了,見的人少,忽然看到有人飯量這麼,不得不說有一些些的沒心理準備。
對比鮮明,許如默隻捏了一份英式三明治和一杯溫熱牛奶,午飯恰似早飯,坐在袁樹對麵慢慢的吃。袁樹是當真餓了,吃起東西來很不講究,狼吞虎咽的。
填了半分飽,袁樹抬頭,看到許如默低著眼睛,斯文的小口麵包就牛奶喝著,不禁就停下筷子來。他自己端了邊上的例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有點尷尬道:“我,昨晚上值班到現在,餓了。”
如默聽到他說話,頗有點意外的抬起眼睛看他。見他別開了眼去,佯裝一口一口的喝例湯,不禁笑起來:“晚上有狀況?”
“嗯,晚上有個剛做完手術的病人出現異體排斥現象,就沒顧得上吃東西。”
如默點了點頭,認真的說:“辛苦辛苦。”
說著隨手拿起旁邊備用的勺子敲他的碗:“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不許剩。”
袁樹被她說得一愣,原來是以為她因他的吃相尷尬,不想她竟然調侃,腦子有點兒轉不彎來。就那麼微微錯愕的看著她。許如默已經是又低頭啃她的三明治了,一點兒都不受剛才談話動作影響的樣子。袁樹握在右手的筷子一下子戳到碗底掂了掂,他也不再躲說什麼了,埋頭繼續吃起來。心底裏到底有一些不一樣的情緒在滋生,很難捉摸,但感覺並不糟糕。
他其實不是個好交朋友的人,但是覺得眼前這個人,除卻那些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就單看她這個人,還是值得一交的。
吃完飯就談到許如默請看護的事情。袁樹辦事的效率還是非常高的,許如默以為至少要一個星期,沒想看就這兩天能找到人。袁樹下班以後,她跟著去看了一下,對方是個剛退休不久的護士,人很和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各方麵都合適,當即就定了下來。明天就好過來照料許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