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佩喬說得理所當然,她甚至已經打開了手提包,想要從裏麵拿出幾張票子來,準備好要去敲身旁那戶看起來稍微好一點兒的人家的門了。
在她的眼裏,隻要她想,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她的這個脾氣,令方冒非常不快。他腦中開始回想起從前的過往,自然無可避免的要想起那個為了他,也是因為她的自私而丟掉性命的好孩子。小順。小順,這個名字一旦進入到腦海裏,方冒就覺得一股強烈無力感與無奈緊緊抓住自己的咽喉。他對不起那個孩子。
“我不會去,你也不準去!”走在前麵的人突然回頭,方冒一把抓住了宋佩喬的手,使了力氣。他將她猛的往前一拖,宋佩喬鞋跟刮著地麵因此往前跌過去好幾步。她後腳跟本來就有點兒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這麼一來,更加是雪上加霜,疼得厲害。她緊皺著眉頭,因為疼痛而怒火更盛。她想要發火,可是看到眼前的方冒,他盯著她的眼裏睛陰暗似藏著冰凍的火。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好像她對他做了什麼天地難饒的事情。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咬斷她的脖子,叫她償命。償命?宋佩喬震驚,不禁緊皺眉頭盯緊了他。
她並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要讓他對自己流露出這種非同尋常的憎恨來。至少,在從剛才見麵到現在的短短一個多小時裏,她是並沒有做令彼此不快的事情的。那麼,他會是因為什麼緣故?僅僅是她想要找一個稍微好一點兒的見麵地方,而不願意跟他前往他的住處嗎?不,隻是這麼簡單的理由,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她。
宋佩喬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稍微想一想這裏麵的緣由。這一點兒也不尋常,就在剛才,他還那麼溫柔的試圖想要安慰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這一次來的目的,可是他仍舊願意聽一聽她的要求。他對自己,無論是有多麼為難,也不會露出一點點不情願的表情。可是現在,他似乎是在憎恨她?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憎恨她?連她毀掉了他的人生他都一無所謂,這樣子的方冒,會有什麼事情動搖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隻是想到,就會令他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聯想到剛才他的告誡,還有自己所說的話,宋佩喬很容易就想到小順。難道說,是小順出了什麼事情?
小順在他心目中地位是不同的。那個小孩子,方冒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說是自己的弟弟也許還差一點兒。準確的講,他是把他當成了年少時候的自己。認識小順的時候,方冒三十一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小順卻還是個孩子,因為被同年級的學生欺負,回家的路上被他們逼著從胯下鑽過去。是方冒衝過去,給了那幾個孩子一頓好揍,小順才避免了屈辱。可是方冒的衝動幫了小順,也害了小順,第二天上學,學校裏就流傳起小順和混混做起朋友,拜了黑道大哥當靠山的傳聞。所有孩子都不敢和小順接觸,老師也開始苦口婆心的將他叫到辦公室裏一遍又一遍的“勸誡”,小順不善言辭。鬧到最後就成了他頑固不化,固執己見。班主任到教務主任,要求小順將自己的家長帶到學校裏去,他們要和家長溝通,最後“拯救”已經“墮落”了的小順。
可是小順父母早就離婚,各自成立家庭,隻留下他和瞎眼的奶奶相依為命。小順很孝順,不願讓自己的奶奶操心這些事情,最後就跑到原來碰到方冒的地方等,等了一天,直到天黑,方冒才拎著酒瓶醉醺醺的路過那裏。小順求他,替自己去應付學校裏的領導,而方冒,則找上了宋佩喬,讓宋佩喬假裝是小順的姐姐,去見那些想要“拯救”小順的老師、主任。
宋佩喬記得,自己是怎麼說服那些所謂的領導們放棄對小順的格外“照顧”,怎麼說得他們啞口無言,連連承認自己的失誤。事後,小順很感激她,連聲喊她“嫂子”,還說將來一定會報答她和方冒,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想到這裏,她看向方冒,一個念頭衝到腦袋裏,宋佩喬瞪大了眼睛,驚疑道:“難道他已經……”
方冒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眼底裏隱藏的火光慢慢暗下去。他鬆開握著的,宋佩喬的手,開口說話時,嗓音裏似乎卡住了一腔難言的愧疚苦楚,他說:“你在這裏等,我回去一趟。”
宋佩喬趕忙抓住他:“我和你一起回去。不管怎麼樣,小順也喊我一聲嫂子。雖然我沒有嫁給你,但是在我心裏,我應了他那一聲嫂子,他就是我的弟弟。”
方冒看著她。宋佩喬也回看他。方冒伸手,將她握著他胳膊的那隻手慢慢往下擼:“不用了,我想了想,你還是別去的好。就像你說的,一不小心在小順奶奶麵前說錯了話,反而不好。”
宋佩喬反而固執起來:“我一句話也不說總行了?剛才是你要我去,現在又不準我去。方冒,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他喊你一聲大哥,你就當真以為自己做得穩當順心,可以把他捏在手心裏,替他做一切決定了?我說了我要過去看一看,你就別攔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