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
愛,有很多種分類法,但無論怎麼分,始終離不開血。
血緣是無法選擇的,你可以選擇不愛,卻不可能把某個成員從這條血鏈中剔出。血緣貫穿著自己悠然歲月,血緣之愛既至高無上又無與倫比的沉重,也充滿了天然的機緣和命定的隨意。它的基礎十分簡單,就是一種“基因”的小密碼,按照數學的規律遞減著,稀釋著,組合著,疊加著,逐成為世界上最神聖最博大的愛的基石。
愛一個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是一種本能,一種幸福,一種責任,一種對天地造化的纏綿呼應。
有孩子的日子是快樂的,在你還在我的肚子的時候。我就已經幻想你出來之後的生活。
還記得,剛出生時,你是那樣的嬌小和醜陋。紅紅的皮膚皺皺的,像一個小老婆婆。讓我不敢碰你,也不敢抱你。你當時隻會不停地哭,餓也哭,渴也哭,尿也哭,拉也哭。慢慢我才理解,這就是你表達方式,
於是我開始學習怎樣當一個合格的母親。因為你這個小小的生命隻有靠我才能存活,你隻有在我懷裏才會感到安全,才會安靜地睡,才會停止哭泣。
我當時快樂地看著你,並真心感謝上天賜予我這個如此美麗的小精靈。
慢慢地,你開始走路,你學得很快,在家裏常常看到你的身影在家裏衝來撞去,害我擔心得要命。
你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看到什麼東西都喜歡伸手去摸,害我要把一切東西放好。
你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會微笑,然後親親鏡子的自己,還叫鏡子的自己跟你一起玩,甚至對著鏡子問為什麼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還問我是不是多給你生了一個姐姐或妹妹而沒有告訴你。
你當時非常依賴我,不論我到哪裏,你都跟著。哪怕我在洗澡和衛生間,你都會重重地敲打著門,在確認我在裏麵的情況下,才肯在門外安靜地等待我出去。
當時我覺得所有的微風是溫柔的,明媚的陽光溫暖地照耀著我,一切都暖洋洋的,我心中湧出來的幸福壓得我要窒息。
快樂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災難就藏在幸福的背後。它總是在你不經意地來臨。
你出生的時候,你爸爸並不經常抱你和親你。我以為你是女孩的緣故,就在心裏立主意要為你多添一個弟弟。
在雅傅出生兩個星期後,我看到破壞我幸福的元凶——黃安琪的媽媽何雪珊。
她跟隨你伯父回到國內,並且得知雅傅出生的消息來探望我們一家。
我在房門後麵,親眼看到你爸爸把她的孩子——兩歲的安琪抱在懷中,仿若珍寶。
而看著何雪珊的眼神充滿溫柔。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很久才發現我已失聲痛哭。
我感到血被抽幹了,心被揉碎了。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但是憑著女性的直覺,我知道你爸爸愛她。
我根本無法進入你爸爸的內心,而我比何雪珊優勝的是,我給了你爸爸一個家,一個可愛的女兒和聰明的兒子。
但事實告訴我,你爸爸根本就不在乎我們母子三人。
在你五歲的時候,雅博不幸被綁架,雖然最後救回來,可是已經命懸一線。
在雅博走那一天晚上,我一直抱著他,他是那麼的輕盈。我一直抱緊他,我怕他突然走了。
他醒了,他一直在我耳邊狂喊:“媽媽!我痛!爸爸!我痛!”
憑著母子天性,我知道他是過不到今晚,所以我趕去走廊打電話給你爸爸。
在走廊上,我還是隱約聽到雅博的聲音“媽媽!我痛!爸爸!我痛!”。
可當晚黃安琪也生病了,你伯父出差了。他寧願守候在黃安琪身邊,也不願意來看雅博最後一麵。
我真想瘋狂地抓著你爸爸的手叫“求你快來,雅博不行了。”
可是回應我的是冰冷的“嘟嘟聲”。
我隻能回到那個冰冷的房間,抱著雅博,“為什麼你要離開我!我是你媽媽,可我為什麼救不了你!連把你爸爸叫來看你最後一麵也辦不到!”我哭了,沒有任何顧忌地放聲大哭。
我當時求上蒼!如果淚水可以換回我的雅博,我寧願讓我的淚流成河!如果用我的生命能救回我的孩子,我情願死一萬次!我的孩子!我的雅博!
雅博走了,永遠地走了。
我也終於崩潰了,在那一天,我也走了。
我的天真、我的純良、我的愛已經走了。
那天晚上清楚記得鏡子中的自己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和悲傷的眼睛。
兩天之後,我就把雅博的所有玩具、衣服和他用過的東西、照片等全部拿去燒了。
我隻把雅博的胎毛和百日照留下,那張照片上我還有一張幸福的笑臉,快樂地擁抱著我的孩子。
這是我留下與雅博的唯一聯係,也是我對雅博的無盡的思念,以及我對何雪珊無盡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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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秋季,我感覺到自己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