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另一處。
城下,萬兵包圍,銀鎧刀鋒,戰意凜然。
城上,隻甲片羽,衰兵靡旗,頹然恐懼。
城上城下,不同威壓,卻依舊惹人膽寒。
墨瑾言高坐於白馬之上,如彼岸花般妖冶的容顏,一襲紅衣似火,旖旎了萬千芳華。眸色漸冷,瑰麗的紅眸中劃過一絲不耐。
身旁的風會意,當即雙腿夾了下馬肚,行至城門下。
“汝等手下敗將,還不速速降來!”風對著城門大吼道。
宮殿內。
“皇上,還是趕快做出決定吧!”襄親王望著麵前身著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開口道。當下,兵臨城下,是戰,是降,現在,也必須要有個了斷了。
“皇叔,你說,現在,朕,還有選擇嗎?”男子苦笑,他從未想過,以親情決裂為代價打下的江山,有一天,會敗在他自己的手裏!
是贖罪嗎,墨氏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畢竟,當初,亦是……然,現在,是不是他要將江山交出去的時候?
“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吧!”男子別過頭,聲音黯啞而低沉。事到如今,他也無力阻擾了不是?
“是。”
墨瑾言一入殿內,便是看到一個龍袍男子,背對著他。
輕揮手,周圍的人很知禮地避退了。
“楠竺皇,好久不見。”墨瑾言開口道。即使現在對方已經選擇了投降,但是,他從不會吝嗇於給對方起碼的尊重。畢竟,除了他那不爭氣的兒子和女兒,他,是一位值得人尊重的前輩。
“朕還記得,當年,與你見麵的時候,你還不到朕的膝蓋處,一晃眼,你都已經這麼大了。”楠竺皇靜靜開口道。語氣裏,滿是懷念。
“人總是會變的。”墨瑾言開口道。若說關係,眼前此人,是他的舅舅。然而,當初他義無返顧地加入謀反,母妃就已與他斷絕一切關係。而恰恰也是眼前此人的苦苦相逼,父王命喪戰場,而母妃,亦隨之而去。
“是啊,人,總是會變的。”楠竺皇輕歎一句,道。當初,他圍城相逼的時候,不就早已想好了會有那麼一天的到來嗎?一切都是會變的,正如他眼前,曾經那個隻會在他身後,張開雙手求抱的男孩,終有一天,會站立在他麵前,讓他簽下投降書。
“所以,這張降書,簽了吧。”羽睫輕閃,卻是看不清神色。瑰麗的紅眸裏,不見半點情感流露。
楠竺皇垂了垂眸,接過那張錦帛,隻是,心,卻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握著毫筆的手,緊了緊,顫顫巍巍地熏上墨,心也為之一顫。
當他簽上名之後,他,就不再是楠竺國的皇上。至此,國滅,他,亦沒有了活下去的資格。而這一切,又能怪誰?自己從前,拋棄親情,拋棄所有換來的,終究是一場空。
“這麼多年,你恨我嗎?”黯啞的嗓音,這一刻,楠竺皇似已經蒼老了幾十歲。當年,若不是他利欲熏心,或許……他亦不用早早背負起如此沉重的亡國恨。
“不恨。”寡薄的唇瓣輕動,墨瑾言淡淡吐露。恨嗎,若是以前問他,他或許會說,恨,恨之入骨。可是現在,他,不恨了……
即使,當年,他沒有那麼做,墨氏滅亡也是早已注定,他的父王、母妃,照樣會亡,而他自己,一切,早已注定。
墨未幹,楠竺皇望著錦帛上清晰的字跡,一瞬,眼睛似被灼傷般,痛,難抑的痛,牽扯著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