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紅,芙蓉帳暖,滿室的春情。一雙迷離的眼,來自帳內形容銷瘦的年輕公子。一聲長歎:“你,又要走嗎?”
一雙玉臂輕輕推開枕邊人:“天亮了。
窗外,已是青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小。
依舊不舍,男子輕輕撫摸著伊人的雲鬢花顏,她的肌膚好冷,一如她清冷的聲音。
“花非花,”他喃喃。
“什麼?”待起身,聞之卻一愣。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他閉目而誦:“你總是不肯告知我姓名,我叫你非花可好。”
“隨你吧。”名字對她又有何意義,她淡淡道。
“明夜你還來罷?”他詢問,目光依舊迷離。
媚笑,笑得銷魂蝕骨,她回轉身,朱唇輕啟,聲音甜美如蜜:“公子還想我來嗎?”
“那是自然。”他沉醉於她的嬌態:“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哦,”她娥眉輕挑:“公子有多喜歡我?”
他微笑,身子似在顫拌:“我,願為你而死。”
“公子可休要胡說,”她嬌笑,柔荑掩上他的雙唇:“我可舍不得你為我而死。”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心裏歎口氣,她總是夜半來,天明去,露水姻緣,把一顆心掏給她,她也不會信罷。
“我信公子就是了,我可真要去了,明夜再與公子相會。”聲音柔和,語氣卻淡然敷衍。待要走,卻偏還回眸一笑,百媚生。看得床上人眼光再度癡迷。伊人卻柳腰輕擺,蓮步乍移,再不回頭。
再不回頭,臉上笑意慢慢收去,桃花眼中波光流轉,嘴邊泛起一絲冷笑。我會讓你如願的,公子嗬。
為我而死。
深秋的揚州已是落木蕭蕭,風卷斷紅。然而瘦西湖畔依舊夜夜笙歌,熱鬧如常。十裏煙花,十裏風月,號稱繁華盛過東京汴梁的揚州向來不會寂寞。湖上飄著一艘艘歌妓的精致畫舫,才子佳人,湖上泛舟,琵琶管弦,清歌妙舞,說不出的雅致。
“美酒入喉,佳人在旁。人生至此,不枉虛渡啊。”喝了點酒的徐三寶正半躺在其中一艘畫舫內床塌之上,半眯著眼,艙內是兩個絕色女子相伴,一彈箏,一吹簫,塌邊玉爐內香煙嫋嫋。舫內仙樂飄飄,窗外月明如素。
突地,湖上傳來一陣喧嘩聲。
“哇,好貌美的少年啊!”
“簡直是潘安宋玉再世!”
“潘宋在世恐怕也隻能望其項背吧。”
“呀,他會飛耶。”
“果真,難道是天宮仙童降世,呀,朝我們船飛來了!”
然後聽到一個十分柔和清清脆脆的聲音:“請問,我師父在哪裏?”
“你,你師父是誰啊?”被問者想是一少女,語氣十分羞澀且激動。
問者似乎宛爾一笑:“就是那個經常攜此地最美的姑娘來遊湖,愛喝酒,有錢時出手大方,沒銀兩時被媽媽們投下湖的那個。”
湖上再起騷動。
“呀,那少年衝我笑了。”
“胡說,明明衝的我。”
“呀,一笑傾國,傾國傾城啊。”
“糟了,糟了。”三寶突然酒醒,狼狽不堪地自塌上爬起,東顧西望,想在艙內找個地方躲起來。
“公子怎麼了?”彈箏的白衣女子詫異地看著他驚惶失措的樣子。
吹簫的紅衣女子較活潑爽朗,放下玉簫,掩口輕笑:“想是你欠人錢財,追債的來了吧。”
“追債的倒好了。”想想也始終躲不過,三寶幹脆站在原地,苦笑:“他簡直是我的克星啊。”
“誰呀?”白衣女子也停了箏,好奇地問。
三寶歎口氣:“我徒兒。”
唉,真是他的克星。這個唐小玉,自五年前在廬州纏上他後,便一口認定三寶已收他為徒。
他自然失口否認,小玉卻諍諍有詞答道:“師父,在惠安鎮我總共叫了你十聲師父,你都應了啊。那就是收下我了。”
看他說的理直氣壯,三寶差點吐血,沒想到這花容月貌的小子如此陰險。在惠安鎮忙著對付那妖道,哪有心思來管這小子到底稱呼他什麼了。還十聲,真虧他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