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瑛從黑暗中醒來,隻覺得臉上濕漉漉一片,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微微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百子紗帳,輕輕一動,身邊的人驚醒了,是秦之羽,他紅腫著眼,看著她,怔楞著。
“皇上,您陪著……臣妾嗎?”蘇婉瑛尚有意識,想起黑暗以前的事,不覺心酸,手撫上小腹,它很平坦,她似乎記得她生了個孩子,在那樣的情況下既傷心又痛苦,因為早產,足足生了一天一夜,旋即移至床沿,無力的拉著秦之羽垂下的手,能一醒來看見心愛之人,她心裏很高興,隻是現在仍是傷心多於高興。
“你醒了,哪裏不舒服?餓不餓?還是要看看孩子?”秦之羽見她醒來鬆了口氣,隨後為她擦幹淚,“朕希望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朕。”
蘇婉瑛很感動,心裏暖洋洋的,可這個時候顧不得這些,“不餓,也沒不舒服,孩子等下再抱來吧。”又提及薨逝的方淑妃,“皇上,笙漾她……”卻改了口,“臣妾睡了幾日了?”
“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幸好現在沒事。”秦之羽想起同心宮的靈堂,也是一陣沉默,那天綠竹林的茶在慌亂間被人灑掉了,沒有半點證據,也無法調查此事,可這些他不想說給蘇婉瑛聽,免得她心裏記掛,隻說:“朕已追封淑妃為皇貴妃,尚未賜諡號,想著等你醒來再商量的。眾妃嬪、命婦都已在同心宮舉哀了。”
蘇婉瑛一聽也隻得這樣了,現在她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子,隻一心想著在她跟前去世的方笙漾,她在宮裏最好的姐妹,相約下輩子還做姐妹的人,她深知方笙漾最記掛的是她的兩個女兒,急急問:“那舒寧和舒馨呢?”
秦之羽想起那兩個可憐的女兒,也一陣心疼,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他的孩子難道都沒親母妃的命嗎,還是說他的孩子都命硬克死了親母妃?一個個的都失了親母妃,如今庶出子女裏竟隻有舒晗有著親生母親。而蘇婉瑛這次也險些喪命,微微歎氣,握著她的手,“皇後啊,你可要好好的啊。”
這不是再問兩孩子嗎,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蘇婉瑛乍一聽這話,心裏不明白,但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皇上放心,臣妾會好好的,一定會的。”突然想起後宮裏的妃嬪一個個的沒了,頓時一陣心酸,縱然曾經有過不睦,縱然曾經有過齟齬,可人沒了那些恩怨也該隨風散去。微微低頭,仿佛在問自己還能活多久?一時心裏沒底氣。
仿佛秦之羽感受到她身上的難過,隻以為是蘇婉瑛替死去的皇貴妃難過,替兩孩子難過,有心相勸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摟過緊緊的抱住她,輕拍她的背,思索再三,還是說了,“皇後,不要難過,皇貴妃若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難過,別這樣。”
蘇婉瑛靠在他肩頭,頓時想起方笙漾臨走前說的話,更是傷心,強忍著淚不流下,哽咽的說道:“臣妾想著,要為皇貴妃擬定安字為諡號,這是她的心願,她也能走得安心些。”頓一頓,“從前尤妹妹去了的時候,皇上為她擇定了英懿二字,那時候笙漾還與臣妾說笑,若有一天她走了,不知道皇上會為她擇定哪兩個字作諡號。臣妾還笑問她覺得哪兩個字適合她自己,她說她想要安字,寬容平和曰安。”憶起舊事,悲從心頭來,兩行淚劃過,打濕秦之羽的龍袍,“誰知道當日的戲言成了真,皇上,臣妾很害怕,臣妾會不會也和皇貴妃一樣早早的離世?”
秦之羽頓時一驚,沒想到兩人竟說起過這個,瞬間摟的更緊了,小聲安撫她,“不會的,不會的,你別這樣想,別這樣想,一定不會的,你是朕的妻子,朕乃天子,上天一定會庇佑你的。”
蘇婉瑛不再糾結此事,她也知道此時說這個不太好,難道她要問若她有一天沒了,皇上要給她哪兩字作諡號嗎?轉而說:“那皇上會給皇貴妃什麼諡號?”
秦之羽不願她再惦記那事,將注意力分散,便提出讓她自己為皇貴妃定。
可是聽在蘇婉瑛耳中便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隻覺得皇上敷衍,對方笙漾的事敷衍,方笙漾也跟了秦之羽幾年了,算算直到現在快十年了,比她還久,也比死去的英懿貴妃要久,還為他生了兩個女兒,如今薨了,可皇上的態度竟如此敷衍,一點沒有去歲英懿貴妃死時的重視。隱隱的她有些生氣,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突然很想問問眼前之人如果有一天她死了,秦之羽會如何?可是還是沒問出來,她害怕那個答案,會讓她傷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