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焱並不受影響,他目光沉靜,緩聲說:“是人是鬼,終究會有現身的時候。你去吧,這事情不用管了。做好梁柔跟安安的防護,別出漏子。”
六猴兒急忙答應下來,隻是他有些看不明白,聶焱怎麼能不著急呢。
聶子赫要是沒死,接下來的局麵會很被動,六猴兒以為聶焱會震怒的。再不然,也要加派人手第一時間找到聶子赫,除之後快,沒想到聶焱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六猴兒看不懂聶焱,卻也並不多說,轉身下去布置人手去。
聶焱回身,往樓上走。
二樓,梁柔正在給安安上課,馬上要開學,起碼的知識安安必須掌握。不問不知道,一問梁柔自己都很驚訝,她一直覺得自己孩子聰明極了,什麼都難不倒安安。沒想到現在一問安安,簡單的數學不會,英語對話日常的句子也不會,最重要的是態度。安安麵對梁柔的教學根本打不起精神來,身體扭來扭去,一會兒注意力集中在狗身上,一會兒又惦記著新買的玩具,注意力分散,集中不起來。
梁柔跟自己弟弟梁辛從小都是學霸級人物,好似學習是天生就會的事情。碰上安安這種東張西望,上句接不上下句,多問兩句就扭著身子坐不住的孩子,胸口壓不住的火氣往上蹭蹭蹭的冒!
“梁安安!”梁柔提高了音量。
安安也知道害怕,她從小唯一怕的人大概就隻有梁柔。正好這會兒聶焱上樓,安安跑得飛快地撲向聶焱。
“聶聶!”小嗓子裏帶著哭腔。
聶焱一手把孩子抱起來,目光疑惑的望向梁柔,“怎麼了?”好端端的又凶孩子幹什麼。
梁柔恨不能把安安從聶焱懷裏拖下來打!學習不好好努力,撒嬌跑路倒是學了個十成十!梁柔心裏,學習是非常重要的事!要知道梁柔的家庭環境,生長在西北邊陲一個小城市裏的女孩子,要不是梁柔自己一路苦學,根本走不到今天。很自然的,會把自己的經曆套在孩子身上,梁柔覺得安安也要刻苦學習,這樣將來才能有自食其力的可能性。
這個問題很嚴肅!
梁柔從沙發上站起來,很認真的跟聶焱說:“她這都要上一年級了,加減法還搞不清楚,英語更是稀稀拉拉,一問三不知!這去了琪安,怎麼適應!”
安安之前一直上的都是普通幼兒園,也會學英語,但是要求並不高。琪安卻不同,最好的私立學校,從幼兒園開始就是雙語教學,今天梁柔跟著聶焱去看學校,她是很細心的人,一點點的細節都問清楚了,看那些小孩子張口閉口都是英文名字,說話也都英語交流。這樣的環境,安安要是連最基礎的日常用語都不會,進去怎麼跟人溝通。
梁柔滿心擔憂的問題,在聶焱看來根本不是事兒。
加減法有計算器,現在又不是早些年,還要孩子學心算,如今的科技發展簡直一日千裏,基本計算這種事情,都有機器去做,安安學那些東西沒什麼用。至於英語,聶焱根本不記得自己下過功夫學,他小時候幾乎每年都會去加拿大度假,一來二去,就像是母語一樣自然,那種東西需要學嗎?
聶焱滿不在乎,“沒什麼關係,就是什麼都不懂,我也養得起。”
這都是什麼話!
梁柔氣的簡直要噴火,當著孩子的麵,說這樣的話,那往後還要怎麼教?就算真的養得起,也不能助長孩子不學無術的心態。
小孩子多會揣摩大人的心態呢,安安雙手抱住聶焱的脖子,嬌嬌氣氣的說,“聶聶,我餓了。”
餓肚子當然是大事情。
聶焱立刻吩咐傭人準備開飯,還不忘說梁柔,“看看,孩子都餓肚子了,你還讓她學習,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他說的話好似沒有一句是錯的,但是在梁柔看,簡直每個字都有問題。
安安一臉的‘奸計得逞’,偷偷竊喜的模樣更是讓梁柔火冒三丈。
晚飯吃的並不愉快,梁柔心情不順,安安有些害怕,弱弱地往聶焱身上靠。孩子越是表現的害怕,聶焱就更護著她,難免就有些較上勁兒的意思。
飯後安安自動自發的對著聶焱求救,“聶聶,要不然你教我吧。我.......”安安兩隻手攪在一起,小模樣看起來真是委屈極了。
聶焱看安安這樣,心疼的不行,還教什麼教,直接帶著安安去了影音室,看動畫片。聶焱說的振振有詞,看迪斯尼,全片都是英文,安安多看看就學會了。
梁柔跟安安生著氣,也不可能跟著去看,所以就是聶焱帶著安安去看動畫片,梁柔自己在書房看自己的醫學案例。
對梁柔來說,不斷的學習是她往前進的渠道,要不是她一直堅持,怕是走不到今天。
相對的,她也想安安如此,不靠人,能靠著自己堂堂正正的走完這一生。
坐在書房裏,梁柔淺淺地歎息。
安安的身份其實很尷尬,她不姓聶啊。在梁柔看,安安還是應該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妄圖去融入上流圈子。那個圈子.........並不好混。
隻是這樣的愁腸百許,梁柔沒辦法跟聶焱說。
晚上聶焱哄睡了安安過來主臥,梁柔已經洗完澡,半躺在床上看書。見聶焱進來了,梁柔就從床上站起來,“我給你換藥。”
聶焱的手臂還傷著,梁柔每天都要給他換藥。
而且.......聶焱這樣的傷,洗澡是很不方便的,他自己絲毫不在意,洗澡弄濕了傷口,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梁柔哪裏能讓他這樣,原本傷口就感染了,前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還給弄的撕裂了一次(聶兆忠打的,聶焱回家沒說)。所以現在都是梁柔給聶焱洗澡,在浴室裏放把小凳子,他坐著,她給他洗。
梁柔卷著袖子,垂著眼睛仔細給聶焱洗刷。他這個人講究多,洗不幹淨不可以,但是又要避開傷口,由不得梁柔不仔細。
前兩天洗澡的時候,兩人要不然就是說說笑笑,要不然就是一室旖旎,今天倒是安靜的出奇。
聶焱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沉默了一陣,就不顧身上的水,伸手抱梁柔。梁柔身上穿著睡衣,被他這麼一抱,全搞濕了。
聶焱倒沒道歉,隻是說:“這兩年安安都不在我身邊,我舍不得她不高興。”
其實何止是兩年,齊奶奶死後,安安基本上就沒有再跟聶焱日日夜夜的在一起過了。聶焱至今都清楚的記得安安小時候的模樣,胖乎乎的小墩子,在他懷裏拳打腳踢的想要維護他。每每想到這裏,聶焱就覺得很對不起孩子。齊奶奶的死,對安安打擊不小,從那之後安安在外,就很少流露出霸道任性的模樣。她總是很乖巧嘴甜,甚至有些圓滑世故。
那是孩子在自我保護,身邊的一切讓她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如此。
再來就是這兩年孩子的上學,換了兩個城市,都是跟著梁柔一個人。這兩年又恰好是梁柔工作上升期,其中的忙碌,可想而知。安安等於一個人捱過了這兩年,現在安安很適應一個人生活,梁柔跟聶焱兩個人都忙的時候,安安就一個人帶著條狗在家裏,絲毫不會覺得孤單,也不會哭鬧。
心裏都是愛孩子的,可是他們的生活,在很多時候都會忽略孩子。
安安跟她三歲時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聶焱不是看不出,他心裏明白,所以更歉疚。這一切都是他帶給孩子的,齊奶奶的死是因為他,後來梁柔的顛沛也是因為他。
想要多寵著安安一些,聶焱就是這樣直白的想法。
梁柔被聶焱抱住,他坐著,她站著,而且她手裏還拿著蓮蓬頭,水聲嘩嘩的響,浴室裏熱氣蒸騰,他身上的體溫也很高,貼在梁柔身上溫熱又黏膩。原本窩在胸中的一口氣,吐了出來。梁柔心有些軟,安安是她一手帶大的女兒,酸甜苦辣鹹,都在心裏。
她難道不想要孩子天天開心嗎?其實安安的事情,她責任更大,現在每個家庭幾乎都是圍著孩子轉的,從上幼兒園開始,各種興趣班就沒個完。相比而言,安安更像是放養長大的孩子,沒花梁柔多少心力。尤其是不在臨海市的這兩年,安安的適應能力極強,不管是去了京城,還是在華西市,安安似乎都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也隻有在麵對聶焱的時候,安安會耍脾氣。
某個程度來講,梁柔很想縱容著安安在聶焱麵前的任性霸道,畢竟太過懂事的孩子,會令人心疼。回憶當初,在齊奶奶跟聶焱聯手寵愛時安安的樣子,跟今天對比,簡直天壤之別。那時候安安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子,如今,安安是個會跟狗自說自話一整天的孤單小女孩。
然而,對於安安的教育,梁柔從來比聶焱心狠。
這也許源於責任,還有梁柔對未來的不確定。她拍拍聶焱的背,讓聶焱放開她,也不換衣服了,就這麼濕著給聶焱繼續擦洗,嘴裏低聲說:“她總要長大的。”
現在還小,任性發脾氣,可以容忍。但長大是避不開的話題,梁柔想的很長遠。
聶焱還是保持老樣子,“我能護著她一輩子。”
聶焱心裏也真就是這麼想的,安安對聶焱,何嚐不是獨特的存在,一個他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姑娘。而且安安對聶焱有種天然的親近,撒嬌也好,耍小脾氣也好,但內心深處,安安都對聶焱很愛。她會摟著聶焱說‘ilovefou’,也會在看到聶焱傷口的時候,心疼的掉眼淚。
在聶焱看來,安安就是一個水晶娃娃,對聶焱,從沒有過半絲的防備。
他想護著安安一輩子。
梁柔沒出聲,隻有沉默。
聶焱品出不對來,伸手捏住梁柔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你不信我?”
梁柔對安安教育的急切,從另一個層麵表達出她的焦慮。聶焱沉下臉,因為梁柔的這種不信任,他很生氣。
梁柔還是沒回應。
聶焱吼起來,“梁柔!你不信會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他的吼聲簡直震的整個浴室都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