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雙來也哭了,梁柔沒勸,並且還避出去了。倒不是梁柔心狠,隻是覺得她弟弟成了這個樣子,身邊的人看到了心裏難過是理所應當的事,甚至梁柔還有些羨慕。能哭出來,多好啊。但事情總有不同,關雙坐在梁辛病床邊默默流淚的樣子雖難過悲傷,但卻不令梁柔心疼。
元宵就不一樣了。
梁柔走過去雙手扶住元宵,想把她拖起來。元宵的眼淚很少,但是那種萬念俱灰,痛至骨髓的模樣,讓梁柔看了不忍心。嗓子裏梗著個東西,盡管艱難,梁柔也還是說,“別哭了,他要是醒著,不會怪你的。”
其實梁柔心底裏很明白,梁辛走到今天這一步,跟元宵有分不開的關係。要不是元宵,梁辛就算會介入這個案子,卻也不會陷得這樣深。如果沒有去過梁辛住的地方,梁柔大概會對元宵惡言相向。但是現在,她說不出那樣的話。元宵的確有千百種不好,但是隻要走進過梁辛那間小小宿舍房的人,就會感覺到曾經他們在一起時的甜蜜心動。
安安從梁辛那間宿舍房裏離開的時候,心心念念著抱走兩個玩偶。梁柔沒讓安安拿,寧可......給安安買新的。有些東西在那裏,就不能被破壞,也不應該被破壞。就如曾經梁辛與元宵的感情,梁柔從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會有那樣的一麵,會將房子布置成女孩子喜歡的模樣,更甚至會如關雙所說,去給元宵放一夜的煙火。
元宵在梁辛心裏的地位,梁柔無法估量,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梁辛珍視這段感情。他放不下,是因為曾經真心付出過,也曾美好如初夏。梁柔拍拍元宵,“你別哭,他會不開心的。”
梁柔兩句話,元宵更加難過,卻又惦念著梁辛,生生忍住,不哭了。
元宵擦著臉上的眼淚,手勁兒有點重,搓的臉蛋兒紅彤彤的,元宵有些慚愧的麵對梁柔:“姐姐........你真的不怪我嗎?”
這樣子的元宵讓梁柔想起安安,安安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或者考試沒考好點時候,就會這副樣子,問她說,媽媽,你別怪我。
人同此心吧。
梁柔歎口氣,要說怪........她怎麼可能沒有怨恨過,但是,“他都不會怪你,我又怎麼能責備你。”
因為知道梁辛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梁柔尊重弟弟。再者說,梁辛已經成了這樣,就算梁柔遷怒所有人,又能改變什麼。元宵的日子已經那麼難了.......
元宵伸出手抓住梁柔的衣角,那小心的模樣,真是看著就讓人心疼。
梁柔認識元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姑娘曾經是什麼樣子,仿佛還在眼前。雖然早前的時候梁柔並不喜歡元宵,覺得她囂張跋扈不好相處,可她現在一下子變成這副樣子,梁柔又不忍心。
跟了聶焱這麼久,梁柔太知道什麼叫身不由己。
生在那樣的家族裏,麵對無休止的爭鬥,能真的幹幹淨淨走到最後的,又有多少人。
這麼想著,梁柔就勸元宵說:“別自責,好好的過你的日子,要不然他將來好了,就又該傷心了。”
元宵緊緊捏住梁柔的衣服,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她今天是來贖罪的,麵對梁辛也好,麵對梁柔也好,她都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她害了最愛的人,梁辛現在的模樣對她來說是一種淩遲。而梁柔,元宵覺得若是自己處在梁柔的位置上,她一定會瘋狂報複。就如她自己當初在哥哥死後所做的一切。
隻是.......梁柔不是她。
元宵心裏酸酸澀澀,又有些想哭。就算她跟梁辛曾經真心相愛,可是梁柔卻並沒有參與這一切。梁柔不該對她這樣寬容的。憋了好久,元宵也隻是說出一句,“姐姐,你是好人。”
好人?
梁柔一呆,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元宵的定義。
不等梁柔回話,元宵就又說:“姐姐,你等著看,我不會讓梁辛白白受苦的!”說完元宵就放開梁柔,匆匆跑出了病房。
梁柔一個人站在病房裏,愣了好一陣。她能明白元宵的說法,也能想到大概在元宵看來,她這樣不抱怨甚至不想著報仇,是大善人才有的心腸。
但真的是這樣嗎?
不是的!
這天下哪裏有聖人,梁柔心裏也會有怨恨委屈,隻是她無處發泄。相比於元宵他們,梁柔從來都是無力抵抗的那一個,包括梁辛也是如此。他們姐弟能做什麼呢?除了這一身骨肉之外,他們有能拿什麼去報仇。
梁柔坐在了梁辛的床邊,輕輕地拉住了弟弟的手。梁辛因為昏迷,所以身上的傷恢複的非常緩慢,手指頭上也有一些擦傷。還記得弟弟小時候的模樣,清瘦的跟個竹竿似的少年,手指頭修長而白淨。梁辛曾是他們梁家所有人的驕傲。
每個人心裏的自責不同,元宵自責因為她梁辛受了這樣的苦楚。而梁柔想的是,當初梁辛初到臨海市,就強烈反對她跟聶焱在一起。當時梁柔被愛衝昏了頭,寧可跟梁辛正麵杠上,也要堅持跟聶焱在一起。
如果沒有她跟聶焱,元宵根本不會與梁辛有深交......要真的論起來,也是她這個姐姐沒有照顧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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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梟在次日也來了一次,帶著葉黎昕。進到病房,葉黎昕注意力完全不在梁辛身上,眼睛四處看。
梁柔對這個孩子實在沒辦法生出什麼好的觀感,所以也並不熱絡。
葉梟來主要是看看梁辛,然後就是對梁柔說:“有什麼困難的事,隻管照顧。你弟弟所有的治療費用,也不用擔心。”
聶焱在加拿大這官司事出突然,出事之後,也沒有跟兄弟們多交待什麼。從前還會跟兄弟們透個底,現在是徹底沒什麼大的聯係了。葉梟想著,大概聶焱跟關墨他們還是有聯係的,隻是沒跟他聯係而已。畢竟之前,兩個人鬧的不怎麼愉快。
葉梟不論是出於跟聶焱的兄弟情,亦或者是考慮到往後生意上的來往,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就來看看梁柔。
他要來,葉黎昕就非要跟著一起。
葉梟知道這小子是為了安安跑來的,自從梁安安轉學之後,葉黎昕自己也沒有在逃過學,倒是比以前乖了很多。現在樊可馨已經能正常說話,私下裏,也聽葉黎昕跟媽媽說過他想接著跟安安玩兒,做好朋友。
隻是梁柔目前的情況,葉梟也不好意思跑來跟梁柔說讓她帶著安安來跟葉黎昕一起玩。隻能讓葉黎昕自己死心。
果然沒有看到安安,葉黎昕就跟打了敗仗一樣垂頭喪氣。
葉梟覺得自己兒子挺可憐,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已經懵懵懂懂明白了些什麼,跟安安見不到麵,葉黎昕挺難受的。
葉梟身為二十四孝好爸爸,不能坐視不理。就找機會跟梁柔說話,讓梁柔跟他們一家多接觸接觸,“可馨經常念叨你,你最近都沒怎麼查房,有時間去看看她吧,她恢複的不錯。”
梁柔還以為葉梟又跟從前一樣,要讓她去當樊可馨的陪聊。心裏有些厭煩,她弟弟都成這副樣子了,她哪裏還有那個心思去陪樊可馨聊天。再說有葉黎昕這麼個熊孩子在,梁柔一百一千個不想搭理他們。
樊可馨恢複的不錯,梁柔很高興,畢竟是她進中心醫院後救治的第一個病人。也是因為樊可馨,讓梁柔的名聲大震。隻是,這種高興,是來自於病人與醫生之間的,跟私交沒什麼關係。跟葉梟更沒什麼關係。
梁柔也不怕說,直白的告訴葉梟,“明天我還有一場手術,做完我就要離職了。”
有趙湘出麵去跟醫院的領導說,醫院領導當然是不願意梁柔辭職的。可是梁辛的事情,醫院裏無人不知,警察在查案當中出現這樣嚴重的傷情,醫院裏還專門開了研討會議,對梁柔大家也很同情。梁柔要全心照顧弟弟,趙湘也說梁柔現在的精神狀態繼續上手術台,非常危險。
領導商議之後,給出的建議是讓梁柔離職不辭職。就等於是無薪資休假,什麼時候梁辛的情況好一點,或者是說梁柔的心裏狀態調整的好一些了,繼續回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