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請放手........”反倒是梁柔先一步開了口。她剛剛從手術室出來,又餓又渴,人有些虛脫感,實在不想跟聶焱糾纏。再者說........,聶焱這應該剛剛回國,這一回來就遇上聶兆忠出車禍的事情,實在詭異。
梁柔不想多去考慮聶焱的處境,反正不論怎麼樣,他都是很忙的。
聶焱不僅沒放手,反而握的更緊,他的理智在麵對她的時候從來都薄弱。口幹舌燥,組織語言,說出口的卻是最笨拙的一句,“去吃點東西。”
嗯?梁柔眼睛微微瞪圓了點。
她這樣微微驚訝的表情,跟安安真是出奇的相像。聶焱喉嚨發熱發癢,拉著梁柔就往外麵走,也不多說什麼。他腦子裏盤旋的是之前見到過的場麵,長時間的手術之後,梁柔回到辦公室,也不過就是吃盒飯,喝點熱水。
這怎麼能行!?
不說這周圍都是聶焱的人,就單說個人體力,梁柔都完全不是聶焱的對手,他這半年在加拿大出不了門,多餘的精力沒地方去就跟健身房較勁兒,身材越練越精壯,顯得威武十足。
梁柔被他拉著走,就跟風中搖曳的蝴蝶一樣,毫無招架之力。
醫院附近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特別高級的餐廳的,畢竟是為了醫院醫生護士還有患者以及家屬服務的地方,頂級的豪華餐廳也不會在這裏選址。聶兆忠剛剛手術結束,聶焱也不可能真拉著梁柔跑去遠處吃飯,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菜館。
隻是如今聶焱的身份早已經非同以往,就算是最普通的酒樓,也能讓聶焱手下的人在短時間內全部清場,單單隻有聶焱跟梁柔兩個人用餐。平時這家菜館梁柔也跟同事一起來過,人聲鼎沸的飯館,吃飯的高峰期,排隊都能排到馬路上去。沒想到今天被清空之後坐進來,發現這裏麵原來這麼大。
陸陸續續的上菜,明明隻有兩個人,偏偏聶焱點了一桌子菜。
梁柔既然已經被他拉來了,也就從善如流,她沒必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事實上,自從流產之後,李秀麗就對著梁柔嘟嘟囔囔說了很多,大部分就是說身體的。從前梁柔沒在乎過保養自己,年紀輕的時候總覺得沒關係,自己挺一挺就過去了。但是如今梁柔已經三十出頭,比上當初二十歲的時候,身體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而且一場流產,雖然之後她坐夠了小月子,瞞著長輩,景杉也沒少給她吃進補的食材。但是身體,虧了就是虧了。
從前哪怕是連軸轉的做手術,中間完全不休息,梁柔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不行了,她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很容易疲憊,而且手腳冰涼。作為醫生,梁柔當然知道這都是不好的先兆,她還要努力工作養活女兒,弟弟的病情也要進一步的治療,母親雖然有退休工資,但是那些錢也隻是在平時媽媽健康的時候夠用,一旦媽媽身體出現問題,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從過去到現在,梁柔也隻有上學的那幾年輕鬆,現在她又成了要擔負一家人的頂梁柱。
不敢病,不敢垮。
梁柔很鎮定的拿過碗筷吃飯,她不為聶焱,也要為自己。
聶焱看梁柔吃飯,心裏先是鬆了口氣,從前聽齊奶奶常說,人不在我身邊養著,怎麼看都像是瘦了。當年聶焱覺得齊奶奶這話完全是胡謅,哄人開心的,但是現在看到梁柔,他真覺得這話時曠世明言,沒有半點虛假,此刻在他眼裏的梁柔,簡直瘦弱的讓人想要抱在懷裏好好的疼愛。
隻是,他不能那麼做。
梁柔低頭喝湯,聶焱就滿桌子給她夾菜,嘴裏倒來倒去,也隻有,“你吃。”“你多吃點。”“吃!”
他從前不是這麼嘴笨的人,對著梁柔耍無賴逗弄她,簡直駕輕就熟。可是如今,那些技能好似一夜間都離他而去了,他說來說去,都顯得很笨拙。
梁柔被聶焱這麼熱辣辣的目光盯著,一碗湯喝下去,其實就吃不下了。
她停了手中的湯匙,聶焱就有些急了,“不合口味?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去買!”
中式的餐廳,圓圓滿滿的八仙桌,上麵放滿了菜色,幾乎雞鴨魚肉全部都有,就這樣,聶焱還擔心梁柔吃不好。
梁柔硬撐著自己又多吃了幾口,她也知道不能餓肚子。隻是,這個檔口,她真的吃不下,咽藥似得艱難。
聶焱看她那樣隱忍,卻還是要往下吃,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他聲音低落下來,帶著點點的歉意,“梁柔........”
梁柔徹底放下了筷子,她吃,是不想讓自己滴米未進,也是不想浪費。絕沒有對著聶焱顯示出不同的心意,其實梁柔也在想此刻她該說什麼。直接說‘我們分手吧’,太矯情了,萬一人家直接說一句‘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過’該怎麼辦。
心裏就跟剛打過仗似的,兵荒馬亂,但是臉上卻是一派的沉靜安然。
梁柔順著自己的心意,輕聲喚,“聶焱。”
隻是簡單的兩個字而已,聶焱一下子就覺得眼眶有些熱。他寧可梁柔見到他就耍脾氣甩臉子,哪怕拳打腳踢也好啊。可是她這樣溫柔的喚出他的名字,就讓他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孩子沒了,我很抱歉,是我沒有照顧好。”醫鬧的事,在梁柔這裏,就單純的是她工作中出現了問題,導致了嚴重的後果。其實梁柔心裏在這件事上對聶焱埋怨不多,她自己的失誤,該由她一個人來承擔。聶焱再怎麼說,也是孩子父親,總該,向他說一聲抱歉的。
聽了梁柔的話,聶焱幾乎坐不住,他身子動了動,想要解釋。雖然醫鬧的事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結論,各方人馬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都在等著聶焱回來自己查。而六猴兒,聶焱是不願意他離開梁柔一步的,所以也沒有讓六猴兒去分心查證。
但就算如此,各方的消息也還是彙攏到了聶焱這,他知道這件事不簡單。
最難過的怕就是這樣的狀況,明明是因為他而牽連了她受苦,但現實中,她卻為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而自責。
聶焱開口的一瞬,梁柔打斷了他。
她不想聽他說話,不管是什麼。好的壞的,都不想聽。明知道未來不會再有交集,那麼就越少牽連越好。孩子的事,梁柔覺得自己欠他一聲抱歉,她說了,心也就安了。
手掌虛捂住聶焱的嘴,梁柔接著說,她語氣很平靜的,“上周,景杉向我求婚了。”
還是她那樣柔和的調子,卻讓聶焱謔地一聲站了起來。
他屁股下麵的椅子,因為他的大動作砰的一聲摔倒,聲響巨大。聶焱肝膽俱裂,瞳孔都縮起來,那種從胸腔裏冒出來的熱氣,像是發怒的獅子。梁柔在他這樣憤怒的情況下,反而得到了內心的平靜。她跟著站起來,身上還穿著白大褂,有些悶熱,梁柔也沒有抬頭看聶焱,隻是低著頭說,“我答應他了。”
聶焱怒不可遏,說話都像是喘不過氣來,“你敢!”
到這一刻,梁柔才算是真的放下。說她報複也好,說她刻意也罷,總歸是把壓在心裏的那口氣,出了。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來,那麼長,一直盤旋在她心裏,壓的她曾痛不欲生。梁柔表情輕鬆起來,甚至帶著點點的舒朗,抬頭對上聶焱已經充血的眼睛,“你也要快一點,要不然我們的婚禮可能會在你和溫玉之前。”
聶焱盯著她的臉,腦海裏竟然滿是想要掐死她的暴戾衝動。他壓著自己的脾氣,讓自己不要激動,但是聲音還是忍不住抖,“梁柔,你生我氣我知道。”他知道這一次的事,讓她平和接受很難。但是他想過梁柔千百種生氣的方式,卻沒想到,會是眼下這一種。
她口中說出‘我們的婚禮’,那個‘我們’,卻不是他與她。
不敢想,聶焱半點都不敢想,隻是幻想她會跟別的男人有點滴親密他覺得自己就要發狂,更不要說,她會身披婚紗,嫁給別人。
那種想要毀了這個世界的衝動,他抑製不住。
“別胡鬧行嗎?”聶焱幾乎是在懇求。
可以冷戰,可以不理他,可以鬧分手..........都可以。唯獨不要忘記他,不要轉身投入他人的懷抱。他好想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