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梁辛滿懷好奇渴望求知的臉,聶焱微微有些煩躁,感情的事,絕不應該由第三方來說明。關於元宵,聶焱認為不管他對梁辛說什麼,都不公平,因為他不是梁辛,不明白曾經梁辛對元宵的感受。說多了,反而會害了這對年輕人,於是聶焱有些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你回來之後,打算做什麼?”
聶焱沒有回答,反而說起其他事情,這讓梁辛有些遺憾,但並沒有多少憤怒。沒有記憶的他,本能的會有一點的膽怯,對方不願意回答,他也就不想要去強問。而且在關雙給梁辛的描述裏,最詳盡的人就是聶焱,關雙幾乎將聶焱說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人,豪門貴公子,有才學有能力,甚至有深情。
麵對聶焱,梁辛天然的有種敬畏。
既然聶焱問了,梁辛就如實的回答,“雙雙說,要帶我去之前一起工作過的地方看看。她說自己很懷念那裏,是我們初相識的地方。醫生也說我要多接觸從前的一切,這樣對我的記憶恢複有幫助。”
聶焱眉頭一皺,“隻是去看你跟關雙工作過的地方?你不打算陪陪你媽媽還有姐姐?”
要聶焱說,梁辛最該做的事情就是跟媽媽姐姐多相處,誰還能比這兩個人更知道他的過去。
誰知道梁辛完全不怎麼在意的說:“雙雙說我媽媽長期在玉州,跟我沒什麼交集。還有姐姐,她是中心醫院的醫生,忙的不得了,而且她現在還有姐夫不是嗎?想來姐姐也沒什麼心力管我。”
隻要牽扯到梁柔,聶焱的情緒總會起伏起來,說別的他都能冷靜以對。梁辛這樣說梁柔,就讓聶焱很不高興。為了梁辛,梁柔受過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就是這次梁辛出事,梁柔背地裏不知道失眠了多少個夜晚,背著人的時候,不知道歎氣了多少次。
聶焱心疼梁柔,心疼到願意將梁辛當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卻沒想到梁辛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這話要讓梁柔聽到,怕又是要哭的。
壓住心裏的火氣,聶焱問梁辛,“我猜,關雙告訴你的隻言片語中,關於我的講述是最多的是不是?”
梁辛能感覺到聶焱身上散發的低氣壓,他隻是失憶了,但是敏銳度還是在的,甚至比從前更盛,他拘謹的點點頭,“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聶焱幾乎要站起來了,但他勸告自己,不能怪關雙,關雙自己對梁辛對過去都知之甚少,唯一能讓關雙有多一點了解的,可不就是聶焱。所以,梁辛從關雙那裏得到的消息是不全麵的,也有情可原,但有些事情,聶焱覺得梁辛該知道。
於是聶焱說:“你高中的時候,你父親在警察的職位上因公殉職,但是你母親病倒,你姐姐放棄了自己醫科大的學業,輟學打工供你上大學,她一個人太艱辛,所以早早就嫁了人。”
說起過去,好似一句話就能概括,但是這一句話裏涵蓋的心酸,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
梁辛有些犯傻,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他甚至連姐姐輟學過都不知道。現在聽聶焱這樣說,他很震驚,“姐夫........你.......我姐是為了錢嫁給你......”
聽聶焱的話,梁辛下意識的以為,當年梁柔嫁人就是嫁給了聶焱。
聶焱搖搖頭,“那個男人對她不好,婚內出軌,她生完孩子還沒滿月就淨身出戶。當時她夫家,將她的孩子丟了,她滿城尋找,我認識的她。”
說起跟梁柔的過往,聶焱語氣裏又心疼更有一種得來不易的慶幸。如果當年,梁柔沒有遇到他,而安安沒有遇到齊奶奶救了她。那麼現在,這對母女怕是都已經不在人世了,過去的事情,往往在回想的時候,讓人嚇出一身冷汗,誰能想到,眼前鮮活的愛人,曾經跟死亡距離的那麼近。每每聶焱心理有什麼不痛快的時候,都會想想過去,他與梁柔相識的時刻,那時候的她,虛弱又悲戚,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
同他一樣,遊走在無人可依的深淵當中。
聶焱說這些,是替梁柔打抱不平,她為了弟弟付出了那麼多,不該因為弟弟的失憶,就被磨滅了功績。
梁辛知道這些,一下子就變得沉默起來。他失憶了,性格卻還是從前的他,責任感是梁辛很骨子裏的東西,他一直以為關雙是最照顧他的那個人,現在看來,一切好似並不是關雙說的那個樣子。沒有記憶的他,每每知道關於自己過去的經曆之後,都會恍惚一陣,覺得不可思議,三觀被更改的感覺。
良久之後,梁辛突然開口問,“姐夫,雙雙她.........是值得信賴的吧?”
聶焱不知道關雙都告訴梁辛些什麼,但梁辛此時顯然是對關雙有了懷疑。聶焱並不想指責任何人,關雙所做的一切,也沒什麼好被人詬病的,她沒有告訴梁辛這樣,是因為她本身根本就不知道。說實在的,關雙對於梁辛的了解,太淺薄了,她能說出口的,也不過就是那麼一點點皮毛。
而聶焱,又何曾知道的深入,這世界上,就算是親人都無法做到百分之百的了解,更何況是聶焱這個‘姐夫’。
聶焱告訴梁辛的話很誠懇,真的把他當成自己弟弟,“梁辛,雖然你失憶了,可是這並不是你逃避的理由。你的智力還在,會走會吃有自己的價值判斷,從前你經曆過什麼,你可以去問身邊的人,有什麼需要的地方,你也可以找我給你安排,就算不是為了恢複記憶,而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生活,你也該自己去認識這個世界。關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該由你去判斷,而不是我來說。”
不要聽信任何一個人給你輸入的價值觀、人生觀,當一個獨立的人,用自己的眼睛去了解這個世界,不要成為被人驅使的傀儡。
聶焱是這個意思。
說完之後,聶焱又覺得自己大概再給梁辛輸出自己的價值觀。
大概沒人能幸免,總是會不經意的要求別人成為跟自己一樣的人,關雙大概也是如此,誰也沒比誰高明到哪裏去。聶焱適時的閉嘴,說的太多,反而容易讓梁辛誤導。
聶焱說完這番話後,梁辛一直都在皺眉思考。
等梁柔安排好李秀麗還有梁辛的生活用品後,李秀麗就催著梁柔回去,“孩子都已經放學了,你感覺回去,這裏我能應付,你弟弟也不是需要人喂飯,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梁柔一直磨磨蹭蹭不想走,她總有些不放心。
聶焱站起身,梁辛也跟著站起來,聽過剛才聶焱的一番話,梁辛麵對梁柔就沒辦法保持著在機場時候的客套,反而有些拘謹起來,這種樣子有些小心翼翼,“姐,你別擔心我。”他這樣說。
梁柔忍不住伸手摸摸弟弟的下巴,雖然梁辛早已經比她高了,但是在她這個姐姐心裏,弟弟還是需要她保護,需要替他出頭才能保他安全的人。梁柔性格在軟在弱,在梁辛的問題上,她一直都是個管東管西的姐姐。
“你乖一點哦。”梁柔說。
梁辛一下子紅了臉,“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姐這調調,簡直把他當三歲孩子了。
梁柔看著弟弟紅了的臉頰,這才笑的真切些了,“安安今天要上課,我就沒有帶她來,等她周六休息,你們再見麵。她吵吵著要給舅舅準備禮物,還不讓我們看,到時候隻給你。”
梁辛知道安安的名字,那是他的外甥女。聽到‘舅舅’兩個字,梁辛暖心一笑,“好。”
轉頭,梁柔就又說:“明天我來接你,你跟我去醫院一趟。去看看桑喬,她手術還在恢複期,你該去看望看望她,她是你之前的上司,你能被救出來,多虧了她,現在你回來了,再怎麼都該去看看人家。”
這話,李秀麗先就舉雙手讚成,“這話說的在理,是該去看看你的桑隊,那可是個大好人。”
桑喬對梁辛照顧頗多,對李秀麗也是無微不至,在李秀麗的心裏,能遇上桑喬這樣的上司,是梁辛的福氣。有恩一定不能忘,失憶了,也要重新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