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過後,一駕輕簡而不失威嚴的馬車駛出端王府正門,與此同時,一個小廝裝扮的青年悄悄從角門溜出,一路小跑來到集中了數家京城老號的街市,混在前來請醫抓藥的百姓當中,進了懸掛著“百草軒”匾額的烏漆大門。
馬車內,慕容宏伸手掀起窗簾,看看越發陰沉的天色,低聲向駕車的善慶叮囑道:“速度再快些,需得趕在落雨前入宮才好。”
善慶應了一聲,手上加力,馬車向著宮廷的方向疾馳而去。
青年進了“百草軒”,見坐堂先生微閉雙目,正專心為一名老者診脈,後麵還排了好幾位患者,幾名學徒也都忙忙碌碌,不由麵露焦急之色,卻並未逾矩,隻是靜靜立在一旁。
“百草軒”素以藥材正宗、價格公道著稱,店內共有兩名先生、五名學徒,先生們自不必說,便是那些學徒中年紀稍長的三位,從師久了,耳濡目染,也個個皆是杏林妙手,故而來客不斷,頗有人氣。
此時,坐堂先生吳春生診完了脈,凝神思索片刻,揮筆寫下一張藥方,他轉頭欲將方子交給新來的學徒,這才看到青年。吳先生急忙站起身來,向等候的患者歉然解釋幾句,又低聲向徒弟叮囑一番,向青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向內堂走去。
內堂別有洞天,卻是一間寬敞的書房。此處窗明幾淨,一張山水屏風甚是顯眼,除了尋常的紙硯書籍,還並排擺放著三張青石棋盤,牆上掛著一杆玉屏簫。
房裏微微熏了些清雅的香料,青年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頓覺心曠神怡。
吳春生徑直走到屏風之前,低聲說道:“先生,端王府裏的福緣小哥來了。”
片刻之後,一名身材頎長、白麵微須的男子從屏風後快步走出,正是“百草堂”的大先生方亭恩。
他手中捧著一隻六寸見方的酸枝木匣,向福緣微微頷首,將它小心放在案頭,又從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黃銅鑰匙,打開木匣,現出裏麵墊著青色絲綢的白瓷葫蘆藥瓶。
方亭恩摩挲著光滑的瓶身,再看看一臉凝重的福緣,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藥雖是自王妃有喜時就備下的,但……唉,不想今日竟當真用上了……”
說完,他將瓷瓶慎重交到福緣手中,切切叮嚀道:“此藥雖經我多方檢驗,但畢竟苦寒,多服無益,還請轉告王爺,用時千萬多多斟酌……”
福緣走後,吳春生見師兄神情黯然,便開口寬慰道:“先生莫要憂心,這沁冰丹的方子是咱們祖師爺傳下來的,百餘年來從未用過,除了你我,再無他人知曉,想來當能瞞天過海……”
方亭恩聽了緩緩搖頭:“我並非擔心這些,隻是想著,這藥方的劑量加減雖經你我反複權衡,但畢竟不曾用過,不知……不知會否傷身……”
午後三刻,天邊不時傳來隱隱的雷聲,在肖公公的引領下,一身月白長衫的端王慕容宏緩步走進禦書房,當朝天子慕容達正對著行至殘局的棋盤沉思,聽到響動,他並不抬頭,隻是淡淡說道:“六弟來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