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微微搖頭:“她若是知道人言可畏就好了,而且我最擔心的,不是她犯糊塗,而是五皇子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到手的機會啊。”
傅大娘大約猜到些什麼,不敢再說,楚姒瞧著外頭玩得正歡的瑤兒,道:“你再使人去一趟太子府,讓他想想法子吧,楊盈好歹也是楊家忠烈之後,別折在了五皇子府。”
“是。”管家頷首退下,楚姒也有了些精神:“去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嚴府。”嚴家一屋子的豺狼,就剩下雲夫人和雲頌伊兩個女眷,她總有些不放心。
等楚姒到了嚴府時,嚴家內正得熱鬧。
嚴老大人尚未下葬,可門口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
雲頌伊將雲夫人護在身後,麵色發青,怒目而視的瞪著麵前的嚴打夫人:“大伯娘也欺人太甚,外祖父生病,全是娘親在身邊照顧,你們連去看幾眼都沒有的,如今娘親要扶棺送行,怎麼就配不上了!”
嚴大夫人麵色也不好看,她本以為私下裏解決就是了,沒成想雲頌伊當眾便開始發脾氣:“這就是你雲家教你的規矩?”她口口聲聲依舊把雲頌伊劃歸為雲家人。
雲頌伊咬牙:“我的規矩都是娘親教的,自認為不差,而且這件事無關乎規矩不規矩,大伯娘如今瞧見外祖父過世了,就想要把我們母女踢出去,我告訴你,我們不用你趕,等給外祖父扶棺下葬了,我們自會離開!”
聽到這話,嚴夫人心中倒是開心了,麵色也好了些,道:“也不是我不讓你們扶棺,可是縱觀古今,哪有女兒家扶棺的道理?”
“大伯父要在前頭,你又說大表哥生病了不宜送人下葬,剩下的叔伯兄弟都不如我娘跟外祖父親,我娘怎麼就送不得這最後一程!”雲頌伊眼裏嚼著淚,眾人瞧著也都議論紛紛,認為她不講道理,可是她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娘親這份孝心她一定要全了。
雲夫人這幾日粒米未經,早已經跪的雙腿發軟沒有力氣了,想要再喊一聲讓他們不要吵了都喊不出來。
“你這是強詞奪理……”嚴大夫人還要說,嚴大老爺倒是出來了,麵色很難看:“你們這是在鬧什麼,你外祖父走了你就這麼耐不住要讓嚴府丟盡顏麵嗎?”他口口聲聲都是在指責雲頌伊。
雲頌伊死死忍著淚,盯著他:“分明是大伯母……”
“你跟長輩爭執還有理了,還在你外祖父靈棺前鬧,我看你是半點孝心也無,嚴府養了你這麼多年,就是養了條白眼狼!”嚴大老爺說完,看了看雲夫人,寒聲道:“妹妹早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麼多年我白養你們母女,我自認仁至義盡,既然今日你們還要鬧成如此樣子,便都離開嚴府吧,父親不需要你們這樣不孝的子孫!”
“不孝的到底是誰!”雲頌伊看著母親麵色發白的樣子,於心怎忍。
“你……”嚴老大人抬手就要打她,雲夫人卻忙站起了身,勉強走來,卻定定看著嚴大老爺:“我們會離開的,也不會再鬧了,你原諒伊兒這一次吧,她尚年幼……”
嚴老大人冷哼一聲,但怎麼會讓雲頌伊離開,自己膝下的女兒,才舍不得嫁給那些糟老頭。
“罷了,你們不必離開,但是……”
“我即是雲家人,就不會留在你們嚴府!”
“伊兒……”雲夫人忙勸道,雲頌伊卻拉著她的手:“娘,難道我們要留下來看她們的臉色過活嗎!”自己倒也罷,左右還有些功夫,可萬一她們把自己嫁了,娘留在這府裏不就是任人宰割了麼!
“老爺,時辰到了……”有下人忙過來道。
嚴大老爺見此,這才忙停了話,看了看旁的人:“夫人和小姐都累了,把她們請回去好生歇著!”
旁人會意,招呼上來四五個粗壯的婆子,這是要把他們給看起來了。
雲頌伊咬牙,今日這門若是出不去,往後就更加出不去了,這般想罷,抬手就要硬闖,卻聽身後嚴霽甫淡淡道:“伊兒,別鬧了,不然弄出個死傷來,誰負責?”
嚴霽甫的威脅很有效,雲頌伊看了眼已經虛弱不堪的雲夫人,到底收回了手。
嚴霽甫淡淡笑起來,雲頌伊隻能著看著棺槨出門,泣不成聲的雲夫人,默默流淚,隻恨自己無用,對付不了這些豺狼虎豹。
棺槨送走,嚴府的人也走了一大片,唯留嚴霽甫在府裏。
“好了,把她們帶回去……”嚴霽甫語氣冷漠道,若是換做以前的雲頌伊,一定不管不顧的打起來了,可是現在不行,她有娘親,她要護著她!
正當她絕望離開的時候,後麵楚姒便到了。
其實她早便到了,隻是沒下馬車,她想看看嚴府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目前看來,並不樂觀。
“世子妃……”嚴霽甫的眼睛亮了幾分,楚姒卻隻看著雲頌伊。她消瘦了不少,原本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了,眼睛更加的清亮,卻也少了份天真,多了份冷漠。
瞧見楚姒過來,雲頌伊的心才真正亮了起來:“姒兒姐姐……”
楚姒上前,讓人扶住她和雲夫人:“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們去侯府小住幾日,不知你們可願意?”
“這……世子妃,家父吩咐了……”
“嚴大老爺是軟禁了她們嗎?還是她們簽了賣身契,連出門都要你們過問?”楚姒淡淡笑道。
嚴霽甫無話可說,但他不能讓她們離開,又道:“如今祖父和二伯父才過世,她們理應留下……”
“這又是何規矩?嚴府新訂立的嗎?”楚姒笑問道。
嚴霽甫知楚姒是有備而來非要帶走她們的了,幹脆笑著上前,道:“世子妃,她們一旦走了,往後想回來可就難了,難道世子妃打算讓雲府的餘孽,在侯府住一輩子,壞了侯府的名聲嗎?”
楚姒諷刺的看著他:“稱呼自己姑母和妹妹為餘孽,嚴公子當真是一等一好品行。”
嚴霽甫聽楚姒這樣說,麵色有幾分尷尬,卻好麵子道:“雲老爺已經入獄……”
“就算雲老爺因貪墨之罪而入獄,但皇上都未給雲家其他人定罪,嚴公子這番論斷又是怎麼出來的?”楚姒當即問道,嚴霽甫無話可說,閉緊嘴站在一側,但攔著的婆子似乎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楚姒又看了眼嚴霽甫:“嚴大人是要坐實這軟禁之名了?不知道馬禦史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太子爺又知不知道……”
嚴霽甫冷冷盯著楚姒,卻威脅起來:“世子爺如今不在侯府,太子又日理萬機,侯府更是沒有個男人,世子妃整日獨身往外麵走,可是很危險的……”
“我自然知道危險,所以出門都帶了侍衛的。”楚姒淡淡笑著,外麵卻一下子湧進二三十個侯府的侍衛來,各個麵容嚴肅,身材魁梧。
嚴霽甫一介書生,站在他們中間,顯得渺小不少。
楚姒看著他臉上神色變了變,微微挑起眉梢,看著雲夫人和雲頌伊:“伊兒,帶著夫人跟我一道走吧。”
“嗯。”雲頌伊一把將麵前的婆子推開,瞧見她們還要圍上來,隻道:“怎麼,連世子妃的吩咐你們也敢不聽了?”
那婆子看了看嚴霽甫,嚴霽甫並未說話,似默認了一般。
雲頌伊扶著雲夫人出了門,雲夫人到底不舍,這裏畢竟是她從小到大的家,如今嚴老大人才過世她便離開,這如何舍得,可她也不是糊塗之人,留下來也隻是害了自己的女兒,便沒多留,跟著雲頌伊直接出了雲府。
楚姒看了眼嚴霽甫,轉頭便要走。嚴霽甫往前一步,侯府的侍衛立刻做出拔刀的姿勢,他隻得訕訕停住腳步,衝著楚姒道:“世子妃,你一介女流,還是不要卷到這些險惡之事中的好。”
楚姒腳步微微頓時:“那我也回送嚴公子一句,你一介書生,還是好好念書,想著如何報效朝廷,幫助百姓的好。”說罷,直接提步離開。
嚴霽甫看著楚姒絲毫不擔心不害怕的樣子,既為她這份利落瀟灑著迷,又生氣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裏,似乎自己在她眼中,不過如一粒不起眼的塵埃一般,驚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波瀾。
楚姒回到馬車中,不及安慰,直接道:“直接去太子府。”
“不是回侯府嗎?”雲頌伊忙道。
楚姒莞爾:“世子和侯爺都不在,若是嚴府上門鬧,我也護不住你們,現在哪裏都不如太子府安全。”
雲頌伊點點頭,雲夫人卻擔心道:“萬一太子爺不肯……”
“他會肯的!”趙煊逸擔心蔣府的騷擾,把女兒丟給自己,現在自己拖他照看雲頌伊,他沒有理由拒絕。
趙煊逸本來在書房中,今天宮中放生了一件讓他大跌眼鏡的事,他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就聽說楚姒過來了,想著,竟有幾分高興。
看錢麵色惶惶的雲夫人,趙煊逸不解:“世子妃這是什麼意思?”
“雲夫人有密報要上報給太子爺,但嚴府嚴老大人已經去世,雲夫人跟雲家又早已和離,脫離關係,萬般無奈之下,隻得來太子府求助,望太子收留幾月。”楚姒道,若是快的話,也用不了幾月,等鄭雲回來,娶了伊兒過門,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趙煊逸看著在自己麵前耍小聰明的楚姒,冷硬的嘴角牽起些許弧度:“既如此,本宮便允了。”說罷,直接叫了人來:“去收拾處偏院來,準備好筆墨紙硯,讓雲夫人慢慢些下要說的密報便是。”趙煊逸根本不抱有雲夫人能說出什麼秘密的想法,但雲夫人卻不這樣想,她轉頭看了看楚姒,楚姒朝她點點頭,現如今得太子的照拂,比得誰的都可靠。
趙煊逸才安排了人住下,便聽人來報,門口有不斷遊蕩著往裏頭探看的人。
“可查到是誰了?”趙煊逸問道。
“是嚴府的人,頭上的白布還未扯下來呢。”來人道。
趙煊逸麵色沉了沉:“嚴大人倒真是長本事了!去把人給我抓起來,以窺探太子府之名,打五十個板子再把人給我送回去!”
“是!”
楚姒在一旁看著,借著太子府的東風就是爽快。
見雲頌伊和雲夫人暫時安置好了,她也不打算在太子府多留,轉身準備告辭,趙煊逸卻道:“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楚姒皺眉:“瑤兒還等著我照顧……”
趙煊逸見她巴不得立刻逃離自己,麵色也跟著沉了些:“是關於楚黛兒的,你應該要知道。”
楚姒微訝,卻還是點了點頭:“太子,去那處涼亭吧。”見趙煊逸轉頭要往書房去,楚姒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