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考慮過,直接殺了皇帝?”趙訓炎笑道:“不管你是下毒還是刺殺,他都直接能死,然後我的兵馬會立即入城……”
“你以為我會信你?”珍娘諷刺看他:“趙訓炎,你是我培養出來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是嗎?”趙訓炎淡淡站在下麵,看著她:“皇帝若是再苟延殘喘個半年,興許太子的位子他就坐穩了,到時候我們可就都是他案板上的魚肉了。”
珍娘眉眼微挑,冷冷睨著他,帶著些許不屑:“如果你聽我的,早點殺了楚姒,毀了侯府,還能有今日的擔憂?”
趙訓炎腳步停下,看著她:“我們今日不是來爭吵的。”
“我自然知道。”珍娘也站起身:“我已經決定了,明日出宮,離開京城,你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
趙訓炎驚訝的看著她:“你怎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當年之事……”
“我為了這個仇,耗了一輩子,如今他已經快死了,我沒必要親手把刀插入他的心口!”珍娘說完,嘲諷的看著趙訓炎:“我知道你還想殺他,因為你娘當年不知羞恥……”
“你閉嘴!”趙訓炎抬手掐住珍娘的脖子,珍娘卻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我的人可都在門口守著!”
她早知趙訓炎狼子野心,而且他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她怎麼會不了解他想要做什麼!
趙訓炎冷冷將她鬆開,看著她一臉殺意的模樣:“那你今日是打算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珍娘眸光微閃:“我養你這麼大,不是為了殺了你。”珍娘淡淡說完,看了看放在牆角的夜明珠:“這夜明珠是你千辛萬苦尋來送我的,我沒有……”珍娘抬手要去拿那顆夜明珠,後背卻被人一刀刺穿。
珍娘睜大了眼睛低下頭,看著穿過自己心口的刀,囁嚅著開口:“為什麼……”
“你殺了我娘,還問我為什麼?”趙訓炎猛地抽出刀來,看著她倒在地上,血汩汩冒出來,又提刀在她的額頭開始刻下‘淫賤’二字:“你不過也是個淫賤之人,這麼多年卻一直拿母妃的死來百般羞辱於我,就憑你,你也配嗎?”
珍娘想喊外麵的人,卻被趙訓炎一把踩住臉,她連叫喊聲也發不出來。
那夜明珠落了下來,滾落在牆角,將牆角照的通明,也映照出她此時滿臉的猙獰。
趙訓炎冷冷看著她,緊繃的臉鬆開,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到皇帝內疚而死嗎,現在他就會內疚而死的……”
珍娘又想起那日皇帝離開時,病弱的背影,不知為何,知道他將內疚而死,她居然心痛起來。
“然後我再殺了他的兒子,一個一個殺,最後再奪了他的皇位,讓他後悔活在這世上,後悔當年對我母妃……他該死!”趙訓炎說罷,一刀將珍娘的腰帶挑開。
“哼,你自覺比我母妃高貴,到死又如何,還不是比青樓妓子更加下作的人……淮陽公主,嗬……”趙訓炎嘲諷罷,提刀抵在珍娘的喉嚨處:“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肯交出控製死士的琴譜,我可以為你穿好衣裳,讓你不至於死得這麼難堪。”
珍娘望著他,恨紅了一雙眼睛:“我好歹養育你幾十年……”
“養育?你不過是把我當個牲口在喂罷了,讓我苟延殘喘,也不過是為了報複皇帝!”趙訓炎幾近咆哮,可想到外麵的人,又收住了聲音,笑起來:“琴譜你不給也罷,左右我也記得差不多了。你的確對我有恩,做為報答,我會親手殺了老皇帝的,如何?”
珍娘眼中落下的淚已經變紅:“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話沒說完,趙訓炎一劍便剜出了她的眼珠子:“你這雙眼睛盯了我幾十年,我恨透了它們!”
珍娘痛苦的嘶喊出聲,可趙訓炎卻借機割了她的舌頭,陰鷙的看著渾身鮮血的她,冷冷笑起來:“你訓斥我的話,我也聽夠了,還有這雙屢次打我的手……”
趙訓炎滿手鮮血,手起刀落,珍娘的右手已然斷了。
外麵終於聽到了些許的響動,開始往這邊過來,趙訓炎心中的惡氣似出了一半,挪開踩在她身上的腳:“曾經高高在上的淮陽公主,如今卻是一個恐怖下賤的女人,淮陽,你這輩子,活該!”
趙訓炎看著她顫動的身體,桀桀笑了起來,提步,便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珍娘聽得到他腳步離開,渾身已經疼到麻木,她現在後悔,若是昨日聽了皇帝的,離開這裏該多好。
她聽得到嘈雜的腳步聲靠近,聽得到一聲聲驚恐的尖叫,可這驚恐的尖叫對她,比殺了她還要讓她覺得痛苦,她情願就這樣死了,也不要讓人看到自己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伴隨著宮女們的尖叫聲的,還有密道裏傳來大批的腳步聲,不多時,禁衛軍將領帶著人已經趕到:“這是……”
“是你們殺了公主殿下!”宮女裏有人大喊。
禁衛軍們不擅言辭,開口便反駁,可那宮女卻有理有據:“我們都在外麵守著,隻有你們從密道裏麵來,不是你們是誰!我們要去稟報皇上!”
珍娘躺在地上,她想大喊,不要,不要告訴皇上,若是他真的內疚而死,她會更加的後悔!後悔幾十年來執念於折磨皇帝,後悔培養了不折手段的趙訓炎,後悔自己不折手段,殺了那麼多人。
消息傳到養心殿的時候,趙煊逸正在跟韓敏一起像皇帝彙報沛縣情況,皇帝看起來興致缺缺,似乎早就知道趙煊逸會發現一般。
高公公滿麵嚴肅從外麵匆匆而來,快到殿前時,沒走穩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好生走,年紀一大把了也不知細心些。”皇帝笑起來。
高公公看著合著眼睛悠閑坐在暖榻上的皇帝,聲音都顫抖起來:“回稟皇上,淮陽公主她……”
“怎麼了?”皇帝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高公公看看趙煊逸,又看看皇帝,這才鼓起了勇氣道:“死了。”
皇帝撥弄著珠串的手微微一頓,聲音輕了許多:“怎麼死的?”
高公公有些不敢說,可皇上問了又不能不說:“心口有一劍,還有……還有……”
“說吧,別婆婆媽媽的,你難道年紀跟我一般大了,不記事了?”皇帝依舊是方才清淡的語氣。
高公公跪伏在地上,道:“衣裳被人挑開,臉上被人刻下字,雙眼被挖,舌頭被割,右手也被人……”
“好了。”趙煊逸寒聲阻止道。
高公公不敢再說,皇帝到底沒忍住,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把這條命都咳出來了一般。
趙煊逸見狀,忙上前端了清水拿了帕子過來小心伺候著,對著旁人道:“還愣著做什麼,請太醫!”
皇帝好容易咳嗽完了,才抓著他的手,道:“朕的身子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父皇……”
“你看看,連宮裏的人都護不住了,你既然管著禁衛軍,好好查查,是誰下的手。”皇帝道。
外麵又有小太監過來,朝皇帝行了禮:“皇上,淮陽公主身邊的宮女求見,說知道是誰殺了公主。”
“進來。”皇帝道,趙煊逸手心微緊,想起之前林清愚和楚姒都說過的話,麵色微緊。
那宮女一進來,便哭著跪倒在殿前:“皇上,奴婢看到了,是太子殿下的禁衛軍,謀害了公主!”她將之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禁衛軍也確實是從密道進去的,現場沒有發現其他的人。
趙煊逸急忙上前,皇帝卻隻疲憊的擺擺手:“這件事交由太子去查。”
“皇上?”那宮女儼然沒想到會是這般場景,皇帝抬起渾濁的眼,看了看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珠兒。”
“你隨公主殉葬吧。”皇帝簡單說完,便起了身,朝公公道:“老家夥,扶朕回去休息,朕乏了。”
眾人皆是怔住,包括那珠兒。
“還愣著做什麼,皇上的話沒聽到不成!”趙煊逸寒聲道。
周圍立即湧上人來,將珠兒拖了下去,韓敏似乎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從沛縣之事,從處理逍遙王,到如今的淮陽公主之死。
韓敏站起身來,越是認清這樣的事實,他越是無法留在這渾濁不堪的官場。所有人的生死都是當權者的一場局,他這個京兆尹做得又有什麼意思?抓人放人,都是他們的遊戲罷了。
“太子殿下,草民已經幫您處理好了沛縣一事,懇請準允出宮。”韓敏拱手作揖,頭發白了不少,蒼老了不少,之前眼中總是閃著的一心求正義的光芒也少了不少。
趙煊逸定定看著他:“韓大人,本宮需要你……”
“可草民已經才思枯竭了,留下來一具行屍走肉,太子不如多啟用一些博學多才之人。”韓敏仍舊拒絕。
趙煊逸臉上隱約可見怒意:“如今本宮正是危難之際,韓大人不願留下涉險,本宮能理解,韓大人先出宮吧,待明日一早,本宮再送你離京。”
韓敏聞言,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曾經廉正的太子,現在這麼快就學會了皇上手把手教的東西。
韓敏告辭,趙煊逸看著他離開後,才道:“來人,給我盯住他。”
“是!”
韓敏是個人才,若是不能為己用,也不能為別人所用,但若要現在下手,他又下不了手。
冷冷咬牙,趙煊逸回頭看了眼方才皇帝抓著自己時,而沾染在手上的血,提步便往外而去。
楚姒的馬車早就在宮外等著了,下午暈過去以後,她腦海裏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淡,淡到她幾乎快要忘記前世的事了。
林清愚下午回來,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之後,她越想越不對勁,死活拉著林清愚一道出來了。
見韓敏過來,宮外立刻便閃出三四個黑衣人,堵了他的嘴便快速將他帶走了。
楚姒輕呼,林清愚卻抓著她的手:“放心,沒事。”
說罷,林傅便駕著馬車往前而去。
再見到韓敏,是在一處小宅子裏,韓敏麵色頹然,見到林清愚和楚姒才稍微好一些,與他們將今日宮中的事說了,也說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經跟太子提了明日離京。”韓敏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