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過來,蘇貴妃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才道:“聽聞你派去侯府的人,全部給他們給打發回來了?”
趙煊逸坐在一側不說話,蘇貴妃麵色又蒼白了些,道:“侯府家財萬貫,這麼多年又蓄養不少的江湖勢力,就連你手底下的將軍鄭雲都是他們那邊的,更不用說楊家人了,皇兒,當斷則斷,這麼多年,你該明白這個道理了。”
“我知道。”趙煊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這次過來,是想跟母妃說一聲,父皇的病越發不好了,您若是有時間,還是要過去見見。”
蘇貴妃想起皇帝,麵如死灰:“我知道。”
趙煊逸抬頭看她,眼窩深陷,顴骨高高凸起,早已是垂老之姿態,她所中之毒是什麼他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宮裏誰都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趙煊逸從蘇貴妃宮中離開,看著已經垂落天際的夕陽,紅彤彤的樣子,如同鮮血,將周圍的雲霞也都染紅。他沒有讓人跟著,獨自走在高高宮牆下,抬眼往前,無一人,無一景,隻有冷漠的磚瓦和至高無上的權利。
他終究要被這權利所吞噬的,跟皇帝一樣,斷親情,絕友情,棄愛情,拋卻七情,成為這天下霸主,掌握這萬裏河山!
陰暗的角落,藏著的人都在盤謀算計,此時的趙訓炎和那夥南疆人更是如夜晚之鼠,不敢動,生怕引起人注意。
灰暗的地下室中,幾盞蠟燭搖搖晃晃,腐朽的氣息傳出來,讓人作嘔。
“真是沒想到,你還會跟太子合作,不過卻因為個女人,而放棄了自己的計劃,放走了趙奕恒。”朗月邱鄙夷的看著趙訓炎,看著他因為吸入了有毒的煙幕彈而麵色發黑的樣子,笑起來:“你看看你,曾經威風八麵,如今卻瞎了一隻眼睛,還落得中毒的狼狽樣子,我怎麼能信你呢?”
趙訓炎看著她,冷笑道:“你不給我解毒,是打算看著我死嗎?我若是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們?”
朗月邱並沒有打算殺了他,不過是要跟他談條件罷了:“你身上的毒不難解,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救出楚黛兒。”朗月邱道,如黑夜般陰暗的眸子閃了閃,她養了楚黛兒這麼多年,能夠自己親自殺了她,可一想到她即將被別人殺死,她竟有些於心不忍了。
趙訓炎聞言,諷刺笑道:“朗月邱,你也有了軟肋……”
“你不也有嗎?你別告訴我你不想得到楚姒,而且還舍不得殺她。”朗月邱諷刺笑起來。
趙訓炎陰鷙的揚起唇角:“好,我答應你。”
“給我個時限。”
“三日之內。”
“很好。”朗月邱說罷,便塞了顆藥丸到他嘴裏,旋即便離開了。
他們一走,在地下室外等了許久的人才敢走進來,抖抖索索一副害怕的樣子:“王爺。”
“外麵情況怎麼樣?”趙訓炎起身,看了他一眼,笑道,趙訓炎一定想不到,他現在也在幫自己。
“趙奕恒兵敗逃走了。”
“就知道他不行,沒用的東西,不過這次倒是挺好,讓趙煊逸跟侯府生了嫌隙,又放棄了楊家人,他自己作死,我自然要成全他。”趙訓炎動動脖子,骨頭咯咯作響。
“那您打算怎麼做?”他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問道。
趙訓炎睨了他一眼:“你怕什麼?怕太子發現你背叛了他,到時候本王失敗了你們全家都會被五馬分屍?”
“臣不敢……”
“你最好害怕,這樣你就好拚盡全力來幫本王,現在你跟本王都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本王要是死了,你也別想好過。”趙訓炎寒聲威脅道。
他哪裏還敢不答應,走出地下室後,看著侯在門口的白氏,差點沒一腳將她踹翻:“愚蠢東西,都是你害的我!”
白氏麵色微白:“怎麼了?”
“怎麼了?你就等著跟我一起五馬分屍吧!”秦昊說完,憤憤然離去。
此時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快的跑著,前麵兩匹快馬,楊辭跟許寄禾在前麵開路,林傅在後麵保護,馬車裏隻餘楚姒和慕明。
小福兒出來時給慕明拿了套衣裳:“一會兒到客棧時,你換上吧。”
慕明看了看那衣裳,這是之前住在侯府楚姒給他準備的。
他怯怯的看了看楚姒,楚姒微微頷首,他這才接過小福兒手裏的衣裳,一閃身出去了,不多時回來,已經是換好了衣裳。
小福兒又給楚姒拿了顆藥丸:“小姐,許姑娘說讓您含在舌下,半個時辰一顆。”
楚姒一句話也沒說,縱然這藥苦的很,小福兒也是才聞到這苦味便差點吐了,可楚姒卻是麵不改色,她現在隻恨不得立刻見到林清愚。
無極閣中,素素將喜袍準備好,擔憂的看了眼坐在梳妝鏡前,仍舊一身黑衣的明月:“有人往無極閣來了。”
“什麼時候到?”明月溫柔問道。
“後天。”
“剛好是婚禮。”明月的手頓住,撿起一支金色綴血紅玉石的蝴蝶簪子,小心的並在發髻上,朝素素看了眼,問道:“好看嗎?”
“好看。”素素頷首,看著她滿眼擔心,她將積壓箱底所有的飾品都拿了出來,一樣樣的試,似乎不知疲倦一般。
素素看著看著,淚就留了下來:“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明月的手微微一頓:“我等了這麼多年,我太累了,素素,你能明白嗎?”
“可是……可是換血渡氣也治不了他,就連當年老閣主都沒能治好他,隻不過區區幾年他便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你就是把命搭給了他又如何?”素素哽咽道,她同樣喜歡林清愚,可她絕對做不到明月這樣。
明月隻是甜甜的笑,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知道嗎,我日日夜夜的哭,眼睛其實早就不好使了,站得離他太遠了,都看不清他是什麼樣子。”
素素微微咬唇,明月又試了幾支簪子,才走到一旁的床邊,林清愚躺在上麵,似睡著了一般,除了微弱的呼吸,什麼動靜也沒有。
“你去守著吧,我想好好陪陪清愚,就跟他初來無極閣時一樣,他叫我師姐,我叫他清愚。”她合著衣裳躺在林清愚身邊,拉著他的手抱住自己,自己也抱住他:“去吧,若是他們能趕上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那也行,趕不上的話,你也不要給他們開了,讓慕明給她開。”
素素捂著嘴,轉頭便跑了出去。
明月躺在林清愚旁邊,拉著他的手,輕輕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才喃喃道:“這麼多年,你為何都不信我呢,我才是世界上唯一愛你的、願意為你犧牲一切的人啊……”
楚姒的馬車隻在客棧停留了兩個時辰,簡單熟悉完,準備好幹糧,又連夜往無極閣趕來了,終於趕在第三日下午,到了無極閣山腳下。
“我們隻有半天的時間了。”許寄禾淡淡走到楚姒旁邊,把了下她的脈搏,微微挑眉:“若是今日救不出你男人,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回去,別把自己小命搭裏麵了。”
楚姒麵色淡淡,今日過來就不是來‘救’林清愚的,就連他如此高手都逃不過被明月抓來,自己這幫人,如何能抵得過無極閣呢,她來,不過是想看看他,告訴他不管如何,不要愧疚,不要自責,他能為了自己犧牲一切,自己同樣也能做到。
慕明對於這些機關似乎很拿手,林傅有些驚訝:“慕明,你怎麼知道。”
“娘親喜歡把我丟到山腳下,每次變換機關,我都隻能自己闖過去。娘親訓練了我這麼多年,我自然知道。”他麵上帶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沉穩,一路往前走,楚姒似乎能明白他身上的傷痕是從哪裏來的了。
楚姒身子本就虛,小產以後更是如此,所有後麵都是由楊辭背上去。
到了山頂,太陽已經沉下去了一半,血紅的夕陽染紅天際,如同大火燒雲。
大殿上鋪著一條紅色的地毯,上麵零散撒著花瓣。
沒有奏樂,沒有歡呼,這宏大的無極閣,即便是在七月的天,也依舊冷得讓人發抖。
她們才走到主殿裏,便看到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子站在廳堂中,父母的位置擺放著靈牌,原本該新郎所站的位置,空無一人。
“世子呢?”林傅上前問道,瞬間,十個黑影閃出,將她們攔在外麵。
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獨自拜完天地,才自己掀起了紅蓋頭,轉頭看了過來。
“娘——!”慕明想要跑過來,卻被人攔住。
明月淡淡看了眼他,又抬眼看著楚姒:“你來了。”
“清愚怎麼樣了。”
“他沒事,他會好的。”明月笑起來,如同傍晚時晚霞裏的曼陀羅花,孤寂而明豔。她瞧著楚姒,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現在要去跟清愚洞房了,等我們洞房以後你再來見他好不好?”
楊辭麵色微沉:“江湖中人素不與朝廷作對,你為何要這麼做,更何況,林世子心裏根本沒有你。”
素素聞言,上前一步卻被明月攔住,她的笑容更淒冷了些,卻隻看著楚姒:“我不管他心裏有沒有我,現在就要嫁給他,讓他對我負責,讓楚姒難受。”
“你——”
“娘……”
“慕明乖……”明月望著他,眼神第一次變得溫柔,如同她的聲音一般:“你爹很快就會認你了。”
她說完,就要往一側的房間走,卻聽聞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眾人回首看去,竟是尾隨而來的趙奕恒,和他身後的八百死士!
“你們今天誰也走不了!”趙奕恒寒聲道,看著前麵的慕明,道:“慕明,我才是你爹,過來!”
慕明怔怔回頭看明月,明月卻紅了眼睛,帶著殺意:“來人,殺了他。”她語氣淡漠的好似從來不認識這個人,或者說她恨不得這一輩都沒見過這個人才好。
林傅護著楚姒往裏走,可趙奕恒卻已經是窮途末路,抽出腰間的劍,直接朝著楚姒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