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愚所值得指的那幫‘烏合之眾’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都是忠心跟著他擁護他的,若是全部處置了,那些紈絝的老臣必然讓他顏麵全無,一個在朝臣麵前都沒有威嚴的皇帝,何談治理天下!
“既如此,那你就在宮裏呆著吧,也好好陪陪朕。”趙煊逸的話語氣微涼,怒氣卻是全部掩飾起來。
“謹遵皇上聖命。”林清愚依舊是一副恭敬的樣子,轉身退下之時,李瀟剛好得了消息進來,跟林清愚擦身而過的瞬間,看著他唇邊了然的笑意,總覺得蹊蹺,但不及多想,已經到了趙煊逸麵前。
“皇上,出事了。”
“近前來回話。”趙煊逸似乎很疲憊,跟林清愚一番爭辯,他心中堅信的東西開始有些動搖。這麼大個國家,他真能做的比父皇好麼!若是比不過父皇,不能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又如何能甘心!
李瀟忙上前來,擔憂的看了眼趙煊逸:“那幫鄭家人,不知發了什麼瘋,竟然沒有按照我們的計劃對番邦動手,而是私自冒充成了南疆人,藥翻了一大片番邦本打算用來進攻南疆的兵馬。”
“是那五萬兵馬?”趙煊逸寒聲道。
李瀟點點頭:“是的,而且那去和親的南疆公主好似也受到了阻攔。若是南疆的這位公主不嫁過去,番邦的五萬兵馬就沒辦法名正言順的進入南疆,那我們的計劃……”
趙煊逸看著林清愚才走出去的背影,他應該不會發現自己的計劃才對,這件事他應該沒有參與。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因為一旦林清愚有參與,這件事就很複雜了。
“你先跟鄭家人通信,鄭家的少主還在京城,他們應該不敢亂來才是,你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務必保護好南疆公主,讓她順利和親!”趙煊逸一掌拍在桌上,驚起一片細微的灰塵,伴隨著外麵的雨聲,大殿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
楚姒等到鄭雲回來的同時,也等到了鄭家人掉頭打番邦人的消息。
“我就說他那天跟鄭家人神神秘秘的說什麼呢,原來是這件事。”鄭雲鬆了口氣,坐在花廳裏端起茶就灌,而後才憤憤道:“真他娘的不痛快,他們居然想到利用鄭家人……”
雲頌伊輕咳兩聲,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髒話。
鄭雲忙收斂坐好,楚姒站在門口,看著屋外的瓢潑大雨,總覺得心中沉悶不已。
“夫人……姐,這件事你怎麼看。”鄭雲改了跟雲頌伊一樣的口。
楚姒眉心跳了跳,道:“你喚我名字便可。”
鄭雲輕咳兩聲,略過稱呼,道:“我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清愚那裏應該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這件事我不操心了,現在我操心的,是你們。”楚姒轉過頭看她們:“清愚有沒有跟你們說過,讓你們什麼時候走?”
鄭雲點點頭:“說是還得等一段時間呢。”
雲頌伊也走過來:“姒兒姐姐是擔心皇上會對我們不利麼?”
楚姒點點頭的,她轉頭看著外麵,才八月末的天氣,大雨便開始下個不停了,這樣一直下到九月,沿途所看到的霍亂一定會更加嚴重,朝廷正值用人之時,就是鄭雲的性子,一旦知道了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她擔心,鄭雲會被借機調走,留下一個雲頌伊,一個雲夫人,和一個自己。都是女兒家,好對付。
“先不想這麼多了,先吃晚飯吧。”雲夫人過來,瞧見幾人正發愁呢,忙笑道,後頭小福兒和傅大娘也端了好些個菜過來。
鄭雲是個粗中有細的,看著雲頌伊眉間染著的擔心,笑道:“放心吧,沒事的,你就好好吃肉,壞事準落不到你頭上。”
雲頌伊甜甜輕笑:“是。”
楚姒瞧見他們夫妻恩愛,便也不多說了:“先吃飯吧。”
雲頌伊跟鄭雲頷首入座,楚姒看了眼跟在一側的媚娘:“想辦法聯係下許寄禾。”
“為何不讓鄭雲聯係。”
“他要能聯係得到,也不會在見到她時那般驚訝了。這女子,瀟灑自在慣了,沒個掛記拘束,走到哪兒便是哪兒,你要尋到她怕也不是件易事。”楚姒笑道,鄭家醫毒雙絕,但更擅長毒,許寄禾卻是個例外,跟她相處那幾日,從未見她用毒,若是她願意來相助,就算皇上真的打算調離鄭雲,那也不至於讓他借霍亂之名,處置了鄭雲。
幾人坐在一起,楚姒沒再提這些讓人擔憂的事,開開心心跟大家吃完飯便回去了,隻是躺在了床上,依舊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半夜來了消息,說楊家人已經安置好了,這才算徹底鬆了口氣。
李瀟是在半夜時回的府,回府後便瞧見門口站著兩個丫環,一個元珊房裏的的,一個綠芽院裏的。
“爺,少夫人侯了半宿了。說今兒見著楚小姐了,果真是個天姿國色的人呢。”元珊院裏的丫環笑道。
李瀟一聽,便知楚姒是沒留住,看也沒看綠芽房裏的丫環一眼,提步便走了。
那丫環怯怯的看著他走了,這才忙撐著舊紙傘回去稟報了。
綠芽正倚在軟榻上繡香囊呢,見丫環過來,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夫君來了嗎?”
那丫環瞧著裝扮整齊的綠芽,微微搖頭,瞧了瞧她手裏的東西,道:“姨娘,這些事兒就讓奴婢們來做吧。”
綠芽搖搖頭,眼裏滿是疲累,起身去剪了一下燈芯,看著燭火更明亮了些,這才又撿起了針線:“我再繡一會兒,你下去歇著吧。”
“是。”丫環不敢多說,這樣的香囊綠芽都繡了十幾個了,可一個也沒送出去過。
待丫環走了,綠芽忙活的手才頓住,丫環離開時趁機鑽進來的涼風鑽進她的脖子,催出淚來。
她看著眼淚模糊了眼睛,然後垂落在香囊上,終究是大哭起來,可這個人偏生是她自己苦苦要來的,她能有什麼法子呢。
第二天一早,楚姒早早便醒了,獨自換了衣裳起身,推開窗戶,外麵大雨依舊沒停。院子裏才開的黃色紅色的小花全部被打落在地,碾在泥土中,偶爾還能瞧見大樹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叫喊著的雛鳥,許是迷了路失了巢。
“小姐,你醒啦!”小福兒推門進來,驚訝道。
楚姒微微頷首:“聽聞蒙古公主這幾日便入京?”趙煊逸打算迎娶蒙古公主,再借蒙古兵力,但傳聞這位蒙古公主更傾慕於無所作為的豫親王,若是她能嫁給豫親王,豫親王無異於如虎添翼。
小福兒點點頭:“聽說了,聽說這位公主生的天香國色,而且善騎射還喜歡跳舞,是個很不一樣的公主呢。”
“你以為尋常的公主是什麼樣的?”媚娘從外頭走進來,朝楚姒點點頭,示意已經尋到許寄禾蹤跡了,楚姒這才莞爾一笑,在桌邊坐下。
小福兒將早膳端了上來,擰著眉頭想:“公主的話,那怎麼也得是端莊大方,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媚娘跟楚姒對視一眼:“綠檀身上沒這些特質啊。”
“綠檀?”小福兒沒反應過來:“她就是個野猴子,她要是公主,還不得被皇上打斷了腿。”
媚娘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候的綠檀也猛的打了個噴嚏。
來迎親的番邦兵不知怎麼的就開始上吐下瀉,她的馬車也似瘋了一般就往山上衝,誰也沒攔住,等到從崖邊滾落,以為必死無疑,才發現竟是林傅一直抱著她,替她擋住了所有的尖銳石頭。
綠檀看著還在昏迷中的林傅,再看看這簡陋的山洞,隻希望外麵快些有人找到自己,但又舍不得他們找到自己。這裏距離番邦已經很近了,再出去,就是出嫁了。
外麵雨水不斷,她生了一堆火在旁邊,可依舊擋不住寒風隻往洞裏鑽,林傅雖昏死過去,但仍舊不停囈語喊冷。
綠檀瞧了瞧自己,外袍什麼的都脫下來給他蓋住了,可他還是抖得像篩糠。
無法,她隻得上前探了探他的額頭,卻發現額頭滾燙的驚人,她嚇壞了,忙去搖他:“林傅,快醒醒,快醒醒啊!”
林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好似是綠檀,這才張開幹枯的嘴唇:“你沒事……”
“我沒事,但是你有事,你再這樣發燒,腦子都要燒壞了……”綠檀急的要哭出來,她的眼淚落在他唇上,他砸吧砸吧,又開始喊渴了,綠檀沒反應過來,便被他猛地一拉扯,撞入他懷中,炙熱的吻便狠狠纏上了她的唇,她溫熱的身子剛好也讓林傅覺得暖和起來。
外麵大風呼呼刮著,樹枝都要被吹斷,但卻吹不散這一室旖旎。
這頭,楚姒才用過早膳,便聽聞瑤兒來了。
雲頌伊急匆匆跑過來拉著楚姒的手:“你不要出去!”
楚姒看著她笑起來:“既然清愚選擇進宮,他就一定會知道我在這裏,我不出去也躲不了,放心吧,不會出事的。”
聽她這麼說,雲頌伊才咬唇:“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楚姒看看她身後的長廊,一行衣著華麗規整的宮人已經往這邊來了,最前頭的嬤嬤拉著個幾次想跑但都被她按住的小女孩。
瑤兒悶悶的走著,直到看到楚姒,才猛地掙脫開嬤嬤的手,一把撲到了她懷裏:“世子妃娘娘,瑤兒好想你!”瑤兒紅了眼眶,楚姒瞧著她被那嬤嬤生生拽青了的手腕,笑道:“我也想你了。”
那嬤嬤上前見了禮,一臉冷漠:“林夫人,公主說一會兒想去舊太子府玩耍,想請你作陪……”
正在雲頌伊想要打斷的時候,楚姒隻看著瑤兒:“瑤兒一會兒想去玩耍?”
“嗯。”瑤兒微微咬唇:“但是,瑤兒不想去……”
“公主——!”那嬤嬤語氣帶著幾分威脅,瑤兒垂下眉眼:“瑤兒想去舊太子府。”
“可我知道一個更好玩的地方。”楚姒眨眨眼,看著那嬤嬤一臉陰沉的模樣,笑道:“馬禦史家的小小姐與你正好同歲,聽聞他家還有一個大大的養烏龜王八的池子,我們去瞧瞧?”
那嬤嬤臉都青了,烏龜王八,她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