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條細縫兒(1 / 1)

我哪還顧得上搭腔,隻管發著瘋地往前跑。

村長踢踢踏踏緊跟在後頭,邊跑邊罵:“狗日栓子,草泥馬滴,你倒是看看呀……看看她到底還有沒有氣,萬一……萬一……”村長沒敢直接把最後那個字吐出來,他怕自己嘴臭,遭了埋怨。

誰料,我懷裏的女人突然就開了腔,她夾著嗓子,細聲細氣地喊:“爺……爺來,不要緊……不要緊,我活得好好的呢。”

我心裏咕咚一下,愣怔了一會兒,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淚如雨下,朝著回家的路衝去。

跑著跑著,你娘就完全清醒了,掙脫著要下來,說:“栓子,好栓子,讓我自己走,自己走就行,你停下……快停下……”

我哪肯放手,不說話,隻管瘋狂往前奔。

進屋之後,我把你娘扔到了炕頭上,腿下一軟,就跪了下來,手扒著炕沿,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不等完全緩過勁來,我就在你娘身上動起了手,先從腳下往上摸起,小腿、膝蓋、腹部……一路向上,一直摸到了粘噠噠的頭發絲。

你娘問我:“栓子,你這是幹啥呀?”

我說:“你別動……別動,我驗一下你那身子,看看有傷沒傷。”

好在你娘身上不見傷痕,毫發未損,可我還是不安心,問她:“那狼它真就沒傷著你?”

你娘沒說話,輕輕擺了擺頭,閉上了眼睛。

我心裏發虛,嘟嘟囔囔道:“沒傷著就好,沒傷著就好,可……可它是一隻大公狼呢。”

你娘靜靜躺著,啥也沒說,眼角不知啥時溢出了一滴淚水,懸在那兒,就像結了一個結實的冰疙瘩。

我還想問些啥,突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就轉身走了出去,見大姑娘小媳婦的來了一大群,他們是惦記你這你娘,探望來了。

這些人中,就有黃半仙在裏頭,這女人有些能耐,聽說有神靈附在她身上,隻要她一進屋,就能瞅出個吉凶來。

我把她請進屋,朝她使一使眼色,意思很明確,是想讓她幫著看一下你娘有沒有被邪氣攻身。

黃半仙上上下下察看了一陣,說:“栓子兄弟,多虧著你家蘭子福大命大,要是讓八字弱,命不濟的女人遇上這事,不死也得扒一層皮。”

我就問王仙姑:“你說那風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翻著白眼掐捏一番,說:“那是惡龍過境,淫威大發,可了不得,沒取了你家女人的性命,真就算是燒著高香了。”

又閑聊了幾句,王仙姑退身出了屋。

我跟在後頭,送出了院門,等到了大街上,我低聲問王仙姑:“嬸啊,你看我家娘們兒,她真的沒事吧?”

王仙姑說:“沒事,不但沒事,還會因禍得福,這麼著一折騰吧,你媳婦她就會開了心經,通了脈絡,沒準就能懷上了。”

我心裏忽悠悠一陣驚喜,問她:“你覺得她……她真的就能懷上了?”

王仙姑說:“我啥時看走眼過呢?栓子,你就放心好了,不出這個數,準能懷上。”

我問:“你是說三天?”

王仙姑伸出蘭花指,在我額頭戳一下,罵道:“你這個鱉羔子,心也太急了吧,你以為女人懷孩子像蜓蜓點水呀,我說是三個月,要是三個月之內不見動靜,那嬸子我就親自幫著你們下種。”

一群女人嬉鬧著走了,我站在原地,滿心歡喜起來,瞅著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地離去了。

吃過飯後,黯淡的油燈下,你娘人雖然看上去還是有幾分虛弱,但眼睛裏已經明顯亮堂了許多。

我關門上了炕,問你娘:“你說那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咋就刮得那麼邪乎呢?單單就把你一個人給刮跑了。”

你娘搖搖頭,說:“我也覺得邪道。”

我說:“天本來好好的,突然就變了臉,又是狂風,又是暴雨的,人都給被嚇蒙了。”

你娘說:“我當時就暈過去了,啥也不知道了,就像做了一場夢。”

我問:“你做夢了?夢見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