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月圓。
翾飛一襲紅衣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鬆,臉色蒼白,後背淌著虛汗,笑靨溫柔似水。
抬起頭,他發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十五的月,過去的很長一段日子裏,隨明月而至的,是噬入骨髓的痛。
絕命之毒種在他體內三年,她烙在他心裏亦有三載,他說不上哪種毒更要命,前者他不得不承受,後者他費盡心思攬在懷裏。
而今,重見天上明月,得回人間白月。
沒什麼能阻擋他今夜順利將她娶進門,要他命的也不可以。
白月坐在花轎中,蔥根般瑩白的纖纖十指,自金線鑲邊的大紅色袖口中探出緊緊相扣。
繡了鴛鴦的蓋頭下,白皙的皮膚、水光閃爍的雙眸、紅豔的口脂和微紅的雙頰襯得春色撩人。
她以前沒有想過嫁人,遇見翾飛後也沒想過嫁的如果是別人會怎樣。
轎子外的鮮花裝飾隨著轎夫的腳步一搖一晃,轎子內比鮮花更加紅豔的新娘一顆心砰砰直跳,就要一路跳到嗓子眼兒要她的命,手心出汗發抖,都快有那邊毒發的翾飛流虛汗多了。
外麵吹吹打打,所到之處百姓歡呼雀躍,漫天的喜氣讓白月沉迷,暫時忘了這場姻緣隻是掩護。
不知過了多久,吹打聲停止,轎子亦隨之穩穩落下。
白月長這麼大,沒這麼緊張過,第一次殺人時都沒這麼緊張。
隔著蓋頭,白月感覺到轎子內明亮起來。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別怕,有我在。”
隨著那股輕柔的力道出了轎子,周圍歡呼聲起。
低著頭,從紅色之中看見兩隻牽在一起的手,和自己紅色的婚鞋。複行幾步,腰間一緊,人已經被打橫抱起,聽得翾飛有力的心跳聲,和周圍一波高過一波的歡呼和掌聲。
白月忽然有點擔心,她出了這多汗,今天化的妝有點濃,會不會,現在已經變成了花貓臉?
那樣可不好看,一會兒無人了一定要找麵鏡子照一照,不能給翾飛笑話了去!
翾飛抱著她一步步走進府內,步伐穩健,白月又在想:他已經受過柯九施針治療了,自己已將針法悉數告訴了柯九,他沒道理還生忍著。
之前這家夥還說不喜歡男人觸碰他,一會兒一定要笑笑他胡說八道!
在燈火葳蕤處落了地,儀式開始。
成親,總要拜天拜地拜父母。
可是這場不同,翾飛的父母長眠地下,太後娘娘稱病閉門不出,白月現在名義上的父親吃十顆豹子膽也不敢去接受翾飛那一拜。
於是二人隻拜了天地,之後隻要互相拜過,儀式就算是達成。
這時候,有個人卻來了。
在場的人見了來人,無論身份高低全部行禮,那人便是當今聖上蕭弘方。
蕭弘方會來,翾飛與白月都不驚訝。
能看到自己懼怕厭惡的人痛苦出醜,如此好的機會,心胸狹窄的蕭弘方怎麼可能錯過?
白月並不擔心翾飛,她不知道翾飛為了騙過蕭弘方,當真是以毒發的狀態站在眾人麵前。
蕭弘方允了大夥兒平身,高聲大笑,祝福翾飛幸福,又感慨兄弟成家自己懸著的心可以放下。
聰明的人知道,皇帝這是宣揚自己仁愛,讓愛戴昭王的人也愛戴於他。
一連串的祝福說完,蕭弘方轉過身來,和蒙住蓋頭的新婦講起以後要做翾飛賢內助,又要她為昭王開枝散葉。
白月隔著蓋頭無聲冷笑,皇帝說一句,她便點頭應一句。
她知道蕭弘方那點小心思,月圓夜,夜越深,萬蟻蝕骨毒發作越臨近巔峰。
蕭弘方詫異翾飛能夠站在這裏,但當他看見翾飛慘白的臉,終究還是得意起來。
忍啊,看你能忍多久。
一旁的蕭文瑜,始終笑眯眯的樣子,不知道翾飛是怎麼了,卻看穿了自己這個大哥是在熬翾飛。心笑蕭弘方小家子氣,這點打擊怎麼可能擊敗蕭翾飛這個可怕的人。
而且,他不喜歡蕭弘方現在滿臉的開心,很不喜歡。所以,蕭文瑜決定賣翾飛一個情麵。
於是,他笑嗬嗬出口:“大哥,今天是老九大喜日子,您是最高興的,可也不能誤了時辰不是?”
這句話讓蕭弘方有點僵,伸手不打笑臉人,可他現在很想打死蕭文瑜這個成天笑嗬嗬的人。
他不明白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麵的老六,為什麼在某一年忽然變了副模樣,處處和他作對。
“嗬,老六說得對,瞧朕,開心過了頭,差點誤大事!”
在場的都笑,覺得聖上與昭王的兄弟之情真是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