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沉,晚風烈的如刀。
月逐漸被隱在雲裏,雲層越來越厚,欺壓在人頭頂,隨時要墜下來。
從巷口轉出一頂小轎,披著黑色鬥篷的轎夫行如躡腳。
轎子緩緩的落在帝師府門前,不出一點聲音。
管家早已等候多時,見人來,低聲說:“先生已等候多時了。”
轎簾半掀,從中走出一個人來。披著更為嚴密的黑鬥篷,隻露出半截帶黃金麵具的臉。但個子嬌小,是女子無疑。
那人不說話,管家隻管引在前麵:“貴人,請跟我來!”
進入府中,繞過回廊,再通過幾間廂房,便來到燈火重重的院子裏。
窗格半掩著,男子坐在窗前手握一卷書簡。聽到有人前來,男子抬起頭望向他們。
細長的柳眉,上挑的眼,高挺的鼻梁。本是極致美好,甚至堪比女子的相貌卻因蒼白的膚色,襯得他使了幾分女子,卻越發清俊。唇色發白,看來是大病初愈。
管家將那黑鬥篷的人引到院前便悄悄退下了,並小心地將院門關住,“嘭”的一聲,男子的心也“咯噔”一下,他站起身來,身形欣長。他唇角勾起一摸笑:“你來了啊!”
那人解下鬥篷,露出一張罩黃金麵具的臉:“是,我來了。”
一時沉默,兩人靜靜對峙著。
雲霧越發的低,募得響起一聲驚雷,青紫色的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整間院子。
男子最終苦笑一聲,歎:“月兒還是一樣的固執!”
那人笑,笑聲帶了幾分悲戚:“先生,我隻是想再見你一麵。”
黃金麵具被一隻素白的手揭去,女子有極明豔的一張臉,含水的眼,黛染的細眉,一朵欲墜不墜的牡丹畫在額間,朱紅的唇若鶴頂一點紅。他看得癡了,那是一張他極為思慕的臉,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在思念著她,而此時他見到她卻不能如同一個癡情男子那樣訴盡相思之苦。
他隻能恭敬地行禮:“臣千禧蓮瑞叩見郡主。”
“先生,你我之間何必這樣客氣。”月兒道。
“蓮瑞隻是一個小小的帝師,得以見郡主是小人之興!”他這樣說,心裏卻像針刺。
緩緩走到門前,他深深長長地作了一揖:“郡主,請進來吧!”
“先生?”兩個字,已是哽咽,“你可知道我母親將我我許配給太子殿下?”
他說:“知道的。金屋藏嬌,十二年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可,先生。月兒想嫁的……”
“除過太子殿下,長安多才子俊傑,郡主大可一一選來。”他打斷月兒的話,不急不忙地說。
月兒的臉色變得蒼白,千禧蓮瑞從房裏走出來。
正是久臥床榻,行動有些吃力。
月兒急急忙忙迎上去:“先生,不過幾月您竟如此虛弱?可是發生了何事?”
他笑笑,停在廊簷下,四周掛的燈籠閃著幽暗的燈。
他說:“不礙事的。是前月去山間打獵,不料跌進獵人陷阱,摔斷了腿。”
月兒沉了聲音:“莫要再騙我了。前月落大雪,你哪裏去打獵?”
他不語,隻是低頭淺笑,清俊的容顏越發蒼白。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該問,所以輕輕地走到他跟前。
這時候,雨忽然就瓢潑地下了起來,雨聲淅淅瀝瀝地落。
四月的第一場雨終於是下了。
“先生,當年母親指著一眾美人問太子,那個女子最好?他說,月兒最好,母親大笑著說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問過我究竟要不要住在金屋裏。”
月兒抬起頭來,明豔的臉,動人的眼睛:“先生,若是給你一個機會,你會不會帶月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