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獵意(1 / 2)

春雨像牛毛一樣飄著,飄在這座不算長的立交橋上,飄在橋上往來人群的各色雨傘上,飄在橋下一棵花開得如火一樣燦爛的木棉樹上,飄在四處零落在地的木棉花上。

方野穿著一身麥當勞工裝,舉著把帶柄的老傘,站在一地木棉花下,抬頭看著這一切,渾然不覺如針的細雨打濕麥當勞工裝,亦不覺來往都市人流的異樣眼光。

自從回到南方後,方野很喜歡看木棉花開,就如他喜歡看雪蓮一樣,隻不過一個是紅得熱烈,這座城到處火紅一片;一個是白得無暇,成片雪山也不見一株。

懷有同樣嗜好的不止方野一人,立交橋上數人拿著長槍短炮,對著木棉對著方野,不停地“哢嚓哢嚓”著,不時還低咕出“perfect”、“wonderful”幾個歎詞。在攝影師眼中,這個撐傘年輕人非常襯景,人高大眼神有內容,傘懷舊顏色泛味道,佇立微雨際木棉樹下,難得的一幅南國品春圖。

不止專業的攝影師們慧眼識景,在立交橋不遠處的泊車道上,一台法國雷諾“風景”的車窗開著,一個中年男人穩穩地端著一台佳能EOS1D相機,相機正以10張/秒的超高速正忙個不停,鏡頭伸長縮短瞄著方野,瞄著方野眼內的一切,瞄著方野眼外的一切。

忙碌了數十分鍾,中年男子便仔細看著剛才的成果,對駕駛座一個壯壯且皮膚黑亮的男人說:“包皮,來看看我拍的這張,雨線三十六條斜斜交叉,十五片花瓣緩緩飄落,還有那小子審美式的眼神,絕了。明天一定要寄到《攝影之友》,說不定今年的風景類頭獎就落到我頭上了。”

“我說高遒老大,別叫我包皮好不好,叫我黑子,或者小霹也行,都給你叫得鬱悶死了。”駕駛座的男人彈了彈手上的一本雜誌,不滿地嘟囔著,“不如寄給《國家地理雜誌》,我包你一圖打紅,絕對有機會成為他們的特約攝影師。”

“去你的,什麼《國家地理雜誌》,我還想寄到哥倫比亞大學的普利策獎評選機構去呢,說不定明年‘普利策年度最佳圖片獎’就會飛到我的頭上來。這個鏡頭絕對可以讓那些美國佬看下盛世下的詩意,要不他們老是弄那些炸彈滿天飛、或者臉黃肌瘦的盧旺達難民圖片來悲憫世人。”高遒不理會助手包霹的揶揄,把矛頭直指“普利策新聞獎”,話裏麵有些許的不滿。

包霹聽到高遒越吹越厲譜,心裏就暗暗發笑,從中國的小眾雜誌《攝影之友》再到全球影響最大的普利策圖片獎,看來高遒這個攝影半桶水是腦袋進水了,就說他手上那台佳能EOS1D,被譽為佳能的數碼單發神話,剛在中國上市高遒就馬上訂了台,價錢差不多是現在這台價值26W“風景”的六分之一。

攝影器材是珠穆朗瑪峰的高價,可是攝影水平卻是地中海式的低窪。包霹做了高遒三年的助手以來,從來不見高遒有過一張圖片獲獎,最好的成績就是去年獲南國年度攝影大賽的參與獎。

不過包霹聽到高遒吹得那樣美,視線便轉了轉,滿樹紅火的木棉,撐傘的高大少年,確實有點畫味,就像國畫一樣,有點玄秘的意境。

片刻,包霹拍了拍高遒的手,眼睛卻與遠處少年像沾住一樣,“老大,那小子保持一個姿勢很久了吧,就像根電線杆一樣,腿還是直的,頭還是仰的,腰也不晃一下,很有忍耐力,有點意思,你說他在想什麼?”

“對哇,我都拍了十多分鍾了,那小子確實動也不動一下。”高遒驚訝起來,再掃了一眼方野,“想什麼?對於一個已經工作的年輕人來說,有什麼好想的,想想女朋友,想想工資,想想哪裏好玩,你說他會想高爾夫嗎?”

“嘿嘿,高爾夫?”包霹笑了起來,“穿著麥當勞工裝想高爾夫,風馬牛不相及!不過站了那麼久,動也不動一下,應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風馬牛不相及,有故事的人,你這個兵痞子什麼時候變成文痞子了?”高遒覺得有趣,便回應了剛才包霹的揶揄,又重新端起相機對著方野拍起來。

可是立交橋下突現一陣騷動,高遒定神一看,馬上怒吼了一句:“他媽的,包皮,下車去拿9號鐵,就在我們這邊立交橋下給那小疤三當頭一棒。”

包霹連忙轉頭從狹窄的車窗一看,一個小偷正抱著一個女式手袋竄上立交橋,橋那邊一個女人在高呼,估計是叫抓小偷之類,但因為他們泊車的地方離橋那邊有一段距離,所以聽不清楚女人的叫喊,但包霹一看女人的情況就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沒有人敢出來阻攔,因為小偷手裏晃著一把泛著白光的短刀,小偷一邊跑一邊拚命揮舞著短刀,看架勢誰來阻撓就給誰一刀,一下子立交橋竟然讓開一條通道,幾個攝影師也身強馬壯的,甚至他們腳下也有攝影鐵腳架,如果幾個攝影師拿起鐵架估計也會逼得小偷伏地就範的,可是他們不敢吱聲,隨著人群縮在立交橋上,甚至個別還收起昂貴的攝影機,估計是怕小偷來個持刀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