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紹峰端坐在紅木福壽雕花椅上,他的身材是帶著富貴氣的浮胖,一臉笑彌勒的樣子,可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雙眯著的小眼裏閃爍的陰狠和貪婪。
運管家早沒了平時的高高在上,弓著身子,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聲道:
“老爺,太平村自從兵禍後,家家戶戶都解不開鍋了,可是自從賣上那豬下水,沒幾天竟富裕了起來,現在外麵都在傳,太平山上埋著金山呢!”
運老爺雖然貪財,卻不是個繡花腦袋,聞言微微搖了搖頭:
“若是真有金山,那太平村何至於現在這個樣子,還賣那勞什子豬下水?”
運管家聞言也不意外,繼續低聲道:
“老爺您想,就是那太平山上沒有金山,可做這豬下水的法子可確確實實是個會下金蛋的母雞啊!才過了幾個月,這太平村裏家家可都富起來了,村民富了,這賣田賣地的可就沒了....”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是低不可聞。
運老爺聞言,倒是抬起頭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運管家,直盯得運管家額上浮起細細的薄汗,腰又向下彎了彎。
“哈哈哈哈,運喜子,你倒是長了見識了啊!”這奴才心裏倒是越來越貪心了,太平村的農莊越大,他這個總管自然越得意了。
運管家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顧膝蓋傳來的刺痛,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嗑了三個頭,也不起身,道:
“老爺,奴才的一切都是老爺您給的,奴才自小追隨您左右,自然是一心為您,為少爺,為運府著想!”心裏暗罵自己糊塗,老爺最是一毛不拔,自己說了這話,可不是就在說自己想撈錢麼?
運老爺聽了心裏不置可否,臉上的姿態倒是做的十足,輕喝道:
“還不快起來!堂堂運府管家,讓人看到你這般作態,以後如何能服眾?”嘴上這樣說了,身子卻是連動都沒動一下。
運管家自然知道這位主子是個多疑的,也不起身,繼續道:
“老爺這話說的,不是在打奴才的臉麼?奴才在您麵前如何下跪磕頭,都隻是在盡奴才的本分,外麵的人又怎敢看低了?”
運老爺聽了這話,心裏才微微舒服些,到底是跟了多年的下人,也不好寒了他的心,輕聲道:
“好了——,老爺我知道你的忠心,你剛才說的事,去辦吧——記住,別鬧的太大,花點銀子也無妨——聽說二王爺要被派來鎮守,雖然等於是被貶,也不是我們能招惹的起的。”想想又起身親自寫了拜帖,遞給運管家:“若是難辦,就拿著帖子去縣衙。”想來那些農戶也不敢跟官府作對,雖然自己認為外麵的流言言過於實,不過那加工豬下水的法子,倒是值得動點手腳。
運管家聞言心裏一喜,站起來繼續弓著身子道:“奴才懂了,老爺請放心。”倒退到書房門口,轉身出去了。
運管家得了準許,自到賬房提了銀子,又點了七八個府中家丁,向太平村走去。
一幫人到了太平村,運管家直接找到了趙裏正的家,自有家丁上前敲門,高聲道:“趙裏正在家麼?運府管家來訪,也沒個人開個門哩!”
趙裏正正在攏這些日子的賬目,聽見外麵傳來“運府管家來訪”,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最近這些日子外麵的傳言趙裏正又怎麼會不知道?村裏為此不勝其煩,可是想要解釋,人家又說的有鼻子有眼,自己若不是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恐怕都會信了,這運府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心裏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不是為了所謂的“太平山寶”藏來的,就是衝著豬下水的方子來的——沒有錢賺,運府大管家怎麼會來我這區區裏正家裏?
可是人已經逼到門口,躲也躲不過去,索性看看他來欲何為。想著,趙裏正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到門口,一開門,果然見當前一人穿著一身淺黃綢緞的圓領窄袖袍衫,腳登一雙黑緞高頭履,一雙三角眼上早沒有了在運老爺麵前的恭謹,帶著輕蔑和陰毒,臉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趙裏正,旁邊一溜站著幾個家丁服飾的彪形大漢。
“在下姓趙,忝為太平村裏正,不知運管家來訪,有何貴幹?”趙裏正也是見過世麵的,見此並不慌張,不卑不亢的問道。
“哈哈,趙裏正,本老爺是來跟趙裏正談筆生意的,這談生意嘛,哪有在家門口談的?”運管家嘴裏不陰不陽的道,心裏好生惱怒,怎麼太平村的人都這般不識抬舉?
趙裏正自然不會讓他進門——不管他想談的哪樁,那都是全村的事,可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