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是月上柳梢頭(1 / 3)

下午,梨園。

落日的餘輝斜射在粉妝玉砌的梨花上。風不吹,枝不搖,四周靜悄悄的。四十多箱蜂群裏的蜂兒撒在偌大梨園,也隻是星星點點。偶爾飛來三兩隻蜂兒飄落花蕊,如蜻蜓點水一般,疾馳而去。它們來來往往,匆匆忙忙,細語如絲,難辯其詳。隻聞飄飄渺渺如仙樂,溶入花陣盡悠揚。

秀秀此刻在自家梨園磚瓦房前涼蓬下,心頭焦燥,煩亂不安。她想朝上喊又怕招來狗的叫聲,不喊又見不到立誌的身影。他到底在不在蜂屋呢?又在幹什麼?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原來,秀秀下午六點多鍾從鎮上回到家後,隻急急匆匆地往嘴裏刨了幾口飯,便推開碗,往外就走。母親不明就裏,說:“這孩子,今天怎麼啦?你要幹啥去?”秀秀說:“去梨園。”“有啥事,這麼急?”“你別管!”秀秀丟下這麼句話就出了屋子。“哎,這叫啥事……”秀秀媽看著洋昏,滿臉寫的都是問號。

洋昏一臉詭秘地微笑著,看著老伴不急不慢地說:“不明白了吧,就別瞎操心。雞仔大了,還能老遮在你這老母雞的翅膀下。人家要飛,就讓她飛去吧。”“你又犯洋昏啦?”“夫人之見,又小又淺,隻能看見眼前一點點。”秀秀媽反唇相譏:“你倒是大丈夫,幹出什麼大事情來了?還不是小老百姓一個。”“條件不允許嘛,農村小天地,我難伸展開手腳。”“盡吹牛,你知道吹死人不償命,隻管吹——快說,你們父女倆到底在搗啥鬼?早上我就覺得不對勁。”“告訴你吧,老婆子,立誌從四川回來了,女兒是去梨園找立誌。這下該滿意了吧?”“噢——”秀秀媽長吐了口氣,“為啥不早告訴我?”“還不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嘛。”……

秀秀在梨園磚瓦房前涼蓬下,走來轉去,想見立誌就是見不到。心裏正煩燥時,一陣摩托車的響聲把她從焦急中叫醒。她以為是紅梅來了,忙彎下腰從樹幹縫隙中朝不甚寬的瀝青路上瞄。看見摩托從莊上來,騎車人不象是紅梅。定睛細看,竟是消失了多半年的紅偉。怎麼,他也有摩托?隻見紅偉將摩托停在路上,也向蜂屋走去。沒走幾步又退了回去。後來,他向北走過幾級梯田,又走進梨園,怎麼,他也要找立誌?過了會兒,又一陣摩托聲響從不甚寬瀝青路南邊傳來,風馳電掣朝莊上駛去。不用說這回確實是紅梅了。沒過幾分鍾,摩托聲又再度響起。這一次是從莊上駛來。到立誌家梨園地頭時,摩托慢了下來。而後一拐,進了立誌家梨園。

原來,紅梅從縣城回來剛到家門口就被母親截住了,說:“立誌從四川回來了,你知道嗎?”“不知道哇。”紅梅有點意外地說,“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縣城,那裏會知道。”“秀秀早就知道了,一個勁往梨園跑,要不你也去梨園找立誌。”“嗯,去,為啥不去,我傻呀!”說罷推轉“八o”,跨上去,隨著“八o”吐出淡淡的輕煙,紅色“八o”如閃電般飛馳起來。

紅梅的“八o”在立誌家梨園路口略減了下速,拐進梨園,飛速滑行,而後,在涼蓬跟前嘎然而止。

處在高度警戒中的歡歡,等“八o”剛一停下,便如箭一般捕了上去。將前爪搭在“八o”車兜上,將血盆大嘴伸到紅梅臉麵前。目露凶光,口吐粗氣,象要將紅梅活活吞下去一般。紅梅猛地吃了一驚,嚇得魂飛魄散,隻聽她“啊——”地驚叫了聲,便癱在了“八o”上。

立誌正在屋裏看《養蜂法》,聽到驚叫,知道出了禍事,忙奔出蜂屋。見歡歡張牙舞爪一副凶相。紅梅被嚇得愣怔在摩托上。他怒不可遏地朝歡歡狠踢了一腳,歡歡負痛而又委屈地吱旺吱旺叫了兩聲,夾起尾巴跑到一邊去了。立誌忙又奔向紅梅,見她傻子似的戳在“八o”上。一點反應也沒有,叫了半天紅梅才“啊——”了聲,象從夢境中驚醒。接著身子一軟朝立誌這邊倒過來。“八o”卻朝另一邊倒過去。立誌忙去扶她,紅梅象團軟麵似的腿發軟,身無力,難以行走。立誌隻好連抱帶扶將紅梅拖到蜂屋裏。

這情景被站在自家磚瓦房西邊的秀秀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起先,他以為立誌不在屋裏,感情她在呐,紅梅一來,他就出現了,而且對紅梅又摟又抱的。他倆的感情發展真是神速,幾時發展到如此親密的地步?可我一直蒙在鼓裏。還在自我陶醉中……,她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嫉恨、煩惱、苦悶、焦躁而又委屈。陣陣心酸、陣陣傷感襲上心頭,淚水不由自主湧了出來,從兩頰順流而下,打濕了衣襟。她的意誌此刻競如她的纖纖玉體般脆弱不堪,難以承受。她覺得天地在眼前旋轉,頭澎漲得生痛,身子搖搖晃晃的,快要失去知覺。他用手抱住頭踉踉蹌蹌地回到磚瓦房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肘支著一陣又一陣襲來的頭痛,目光癡呆呆地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