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人群中,站著一個穿著均碼體恤衫、腦袋稍大、眉清目秀的少年,扛著新款的尼康F70膠片相機,一隻眼睛專心關注鏡頭畫麵,露在外麵的眼睛,迎著金色的黃昏看著,鏡頭角度轉換,身體隨之移動,那神態,那氣質,絕對是一幅唯美的畫麵。
那年我才16歲,身體長成,才華初顯,公共場合下已經小荷露出尖尖角。
經常參加各種文化沙龍的我,經常做出驚人之舉。
三流子書法家弄出點狗屁大作,評委來之前還描了幾下,我過去看看,當著眾人麵彎著腰,謙虛地說:“老師,你掛起來,欣賞下。”
大字怕掛,關鍵看骨架,我一語道破。
除了書法,攝影,音樂,舞蹈,計算機,我基本一點就通,才情自然早早地暴發出來。
就在我這次參加政法係統大型活動做兼職攝影師時,早在公安機關大學生實習的胡悅就慧眼識人,對我產生了好感——文韜絕非凡人,早晚能折騰著做出大事來。
一次作品研討會上,說起某經典作品風格,包括胡悅在內的文科生七言八語,有的拿著幾句哲理性的佳句,深情的朗誦起來;
有的對遣詞造句,尤其文中幾個生僻拗口的詞彙,大談不貼邊的感受,看著他們誇誇其談的樣子,我低頭不語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文韜,你講講,看你沉思半天了,還有四五分鍾散會,你就簡單說說吧。”主持人明顯這是看不起我呢。
“沒聽說過文韜專修過什麼漢語言文學、古典文學啊,真想聽聽你都有哪些新鮮的觀點。”說話的是胡悅,個頭比我高,顴骨微高,顯得很高清。
高傲、清潔。
“天才自有天才的宿命,嗯,我個人調研認為,每十萬人的文學愛好者中,會湧現出一個真正的天才,可遇不可求。但是,隻要天賦上等,靈性不錯,通過自身的努力和不斷的掌握操作的技巧,
很多人完全有機會進入二線三線作家陣營,當然,我指的絕對不是連送給老媽洗發水都買不起的,孤芳自賞的作家。
什麼獲獎的A大師出身是鄉鎮衛生院大夫,B大師是小學老師,C女士寫過那麼多名篇佳作充其量學習就是函授中專;那麼為什麼他們的作品受歡迎呢?
那麼無非就是掌握了觀點,懂得了操作,其實,掌握了操作,寫中偏上的作品,就和修鞋捏腳剃頭發,幹建築異曲同工。”
除了這些,我還分析了所謂先鋒派和傳統派的關係,提出了先鋒派必定幾年內回歸傳統的觀點。
在主持人幾聲咳咳聲和胡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暗示中,伴著稀拉拉的掌聲,我意猶未盡地結束了自己的發言。
後來,主持人又談了些理論和實踐緊密結合之類的總結話語,這個內容如果再交給我,我準保會展開“知行合一”這個心學宗派的核心觀點,講到半夜才會停下來。
我的作品,主要是新聞、報告文學之類的東西。
為了引起胡悅的注意,我開始出現在省內外的報刊上頻繁發表作品,其中報告文學《警犬奇兵》、《永遠的柞樹林》、《丁香花開》獲得了各種大大小小的獎項。
《知行合一勝千言》這種清新風格的言論文章寫出來後,在我供職政法係統辦公室文秘科裏是有很大爭議的,幾個戴著眼鏡的老頭說,我把嚴肅的話題寫成了俗氣無比、口頭禪、街頭俚語湊數的三流文章,
尤其是結尾處這麼寫著:“穿新鞋走新路,舊瓶子裝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