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床頭昏黃的光照亮了滿室的黑暗,易簡簡的一隻手還搭在台燈的開關上,眼睛就直直的朝燈光看過去,額頭上有薄薄的汗珠,劉海略有些濕濕的貼在臉頰上。過了許久,直到胳膊上傳來冰涼的感覺,她的雙眼才像找回了焦距,慢慢的縮回手,擁著被子坐起來。蜷縮著把被子直拉到眼睛下,緊緊的抱著自己。就像小時候,就像從前每個夢驚醒的夜晚。
易簡簡在想,她有多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呢?
眼睛幹澀的難受,昨天去超市買日用品忘記買瓶新的潤潔了。年終的工作量大的要死,資本家總是要榨幹工人階級的最後一點剩餘價值的。最近一直在加班,本想趁著今晚不加班好好休息的。
她將眼睛貼在被麵上,蘇州古香緞微涼的觸感,讓她想起了媽媽的手。媽媽有風濕病,手常年總是涼的。從前易簡簡膽不舒服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輕輕的把手覆蓋在她的肚子上慢慢揉捏著,直到她睡著。
房間裏靜悄悄的,可以聽見客廳裏掛鍾滴滴嗒嗒的聲音。其實易簡簡有點渴,她很想站起來去廚房倒杯水,然後拉開窗簾在落地窗前看看濱城,這座海濱城市的夜晚。說來可笑,她在這裏已住了有三年之久,卻從沒在露台上看過夜景。這幢大樓離濱海淺水灣不遠,雖被周圍其他高大的建築擋住了視線,但據說會聽見海潮聲。
據說隻是據說,因為是多多大美女說的,而易簡簡從來沒有聽見過,更不可能跑去問其他住戶“你們晚上能聽見海潮聲嗎?”對於這種高規格公寓大樓,鄰裏間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這麼冒冒失失的問,估計會換個大白眼吧。
多多有時會過來陪她住,第二天總會神清氣爽的說“伴著海潮聲入眠,讓我感覺自己就像小美人魚愛麗兒一樣,遨遊在神奇的海洋中!哦,親愛的簡簡,請你收留我吧!”“那請問愛麗兒公主,關遠王子該怎麼辦呢?鄰國的公主快來了吧?”“他敢,滅了他!”多多手叉腰一副茶壺狀,總會惹得她哈哈大笑。
多多是她現在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來濱城後才偶然認識的,初見她時的豪邁讓易簡簡很熟悉也很親切,盡管當時心情很低落,但當一個臉蛋紅撲撲,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子站在香火鼎盛的寺廟中,揮著小手拍著胸脯響亮的說:“叫我多多吧!我姓錢,名字有點不符合我良好的氣質,所以朋友們都叫我多多,錢多多,這彩頭多好哇!”刹那間,四周一片寂靜。易簡簡就被逗笑了。
後來才知道,那天是多多的研究生畢業旅行,很難想象那麼小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比自己還要大一歲。現在三年過去了,多多早已留校成為了一名大學老師,但是依然改不了冒冒失失的性格,真不知道她平時怎麼帶學生的?她在心裏想。
說多多小,其實並不然,她隻是習慣了把自比為“靜若處子,動若瘋兔”的多多看作是小妹妹,聽她在身邊笑鬧,會有童年時的影子。而彼時她也不過是26歲的女孩子,卻冷靜自製的厲害。在濱城最好的君泰酒店,由一個小前台一步步走上商務部經理的位子,雖有些上天的眷顧,但也不是白白得來的。任酒店裏誰都知道,商務部易經理既漂亮又有才幹,還深得上頭賞識,連主管人事的葉經理也要給其三分薄麵呢。當然,她聽見了也隻會是笑笑,繼續有條理的安排部門的工作。和其他部門主管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常常傾聽並不多話,對八卦雖不熱衷也不厭惡,就像是漠然,可是當看著她微笑有禮的表情時,你又會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吧?
但一個人裝的再完美,也不是真實的,會被人識破。閆數就是這個慧眼的人。在一次應酬完之後送對方合作者離開,碰見了從另一個包廂裏呼嘯而過的閆數,彼時簡簡剛剛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休息,還來不及收起臉上習慣性的笑容。閆數就那樣帶著一陣風似的站在她麵前,雙手環胸斜睨著說“易簡簡,不想笑就不要笑,虛假的讓我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說完,又一陣風似的離去。她透過玻璃窗正好看見燈火輝煌的酒店門口一輛惹眼的銀色沃爾沃,車前的美女正迎向走出去的閆數。“嗬,也隻有他會在酒店門口這麼霸道的停車。”簡簡笑著低語,車子已駛出了視線。
回想了太久。深冬的夜晚,雖然有暖氣,但長時間的坐著,背上也已爬滿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她最終放棄了去倒杯水的打算,依然躺下來。她隻是怕突然間離開了包圍著自己的溫暖,就再也找不回來。從枕頭邊摸過手機,看著上麵瑩瑩的藍光顯示著03:12,就抓著手機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天花板。從前失眠時就是這樣的,一直等到眼睛感覺睜不開的時候就會沉沉睡去。
在睡著的前一刻,簡簡迷迷糊糊的想“我隻是太久沒有回去見媽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