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像個意誌堅定、驍勇強悍的偵探,絕不放過任何與人對峙的機會。
也許是裝過頭了,那個男人看了我一眼,很快移開目光,躲避我的視線,望著身旁的景物,做出偶然經過這裏的樣子,猶豫著是不是離開。
他大約四十幾歲,閃亮的背頭一絲不亂,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皮膚和價格昂貴的金表,眼中的疲憊顯而易見。
看來是筆大生意,不禁心中竊喜,表情卻依舊冷漠,隻是眼裏出現了笑意,就像陰霾的天空出現一絲陽光,很容易讓人感動。
感動是信任的開始。
他又看了我一眼,決定走進來,內心明顯在掙紮,眼神閃爍不定,躊躇著要不要向我開口。
他的事應該難以啟齒。
“如果你不願意回答問題,可以在任何時候終止談話。”我說:“如果你付不起服務費,我也可以免費提供些建議。”
說完,我對他微微一笑,把他讓到沙發上,他的屁股坐下去彈簧“咯吱咯吱”亂響,有些不習慣。我倒了杯茶放到他身邊茶幾上,像個老朋友似的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彈簧發出的聲音更響。
“吸煙嗎?”我遞給他一包比較廉價的香煙,他遲疑著拿出根放到嘴裏,我給他點上,他象征性的抽了口就插進煙灰缸裏,掏出自己的煙叼上,那是盒白皮特供煙。
我又給他點上。
人通常更願意相信弱者,因為威脅相對較小。高人一頭不占便宜,低人一頭也不吃虧,示弱可以建立更好的溝通關係。
這是取得信任最快的方法。
“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我問他。
他對我還是戒備,吸著煙不搭話,坐在沙發上傾著身子,眼睛盯著花盆裏舒展的大葉植物,葉片邊緣的水珠在陽光裏晶瑩剔透,周圍飄舞著浮塵。
我端起茶敬了他一杯,他禮貌性的抿了口,皺皺眉頭,看了眼茶水就放下。
“茶不錯。”他淡淡地說:“不過我不是來喝茶的。”
“我知道。”我決定不讓他感覺太好,這不利於談價格。
“到這裏來的人,我都是有求必應,而且絕對保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都可以大膽告訴我,就當在網上聊天,誰也不認識誰。”
他看著我嘴唇有點翕動,欲言又止,隻是輕聲歎了口氣。
我長長吸了口煙,吸到底,也插進煙灰缸裏,端起杯喝茶,嘴裏發出吸溜聲,清晰入耳。我有的是時間,放長線釣大魚,跟他慢慢耗,試探他的心理底線。
我不急他才會急。
他果然上鉤了,開始沉不住氣,正視著我,說:“請問你怎麼稱呼?”
“楊恒,楊樹的楊,恒心的恒,不錯的名字。”
“我姓張,張建。”他熱情地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高興。”我伸出手和他握了下,感覺潮乎乎的,好像心裏很緊張。
“我也是剛好經過這裏,看到門上的牌子,覺得好奇就進來坐坐。”他說:“李元芳,嗯,這個人好像武功很厲害,推理能力很強,外語水平也不錯,還有出色的領導能力,是個人才……”
“看來你也是這樣的人嘍?”張建笑著說。
“我不是這樣的人,不過也差不多。”我的表情一直沒變,絲毫不被他的示好打動,眼睛一直在觀察著他。他在故作鎮定,心裏其實很慌亂,手裏的煙燒到手指也沒發覺。
“說說看,什麼事。”我指著他手指夾的煙頭說:“到頭了,別燒到手。”
張建猛地甩下手裏煙頭,搓了兩下被燙的手指,尷尬地笑著,拾起散發焦味的過濾嘴放進煙灰缸。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小事,需要你這樣的人幫幫忙。”
“我們不先談談價格嗎?”我淡淡地問:“有些事收費可是很高的。”
談到實質性問題,不能多說廢話,讓他覺得有機可乘,趁機殺我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