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到背我的好心人腳步頓了頓,一聲綿長的歎息傳進我的耳朵。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頭痛欲裂,也不知道是不是張芙送我回來的,廚房裏沒有做飯的痕跡,我斷定馬科應該沒有回來過,去哪個同學家借宿一宿也說不定,可是我已經饑腸轆轆了,打了個雞蛋做了碗西紅柿雞蛋麵,雖然味道很——特別,可畢竟是吃的,屬於食物級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吃完。
出門開始繼續找馬科,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學校,可是今天是周日,學校哪裏有馬科影子,正在茫然四顧不知方向的時候忽然肚子劇烈痛起來,蹲在學校門口冷汗一個勁滲出,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打開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聽時長達一兩分鍾那邊隻有人或緩或急的鼻息,沒有人說話。
“馬——馬科——”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打來,我相信是馬科,肚子的疼痛開始轉為絞痛,我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馬科我肚子痛,你——快來!”我咬著牙艱難地說,這時候身邊已經有五六個熱心市民對我噓寒問暖了。
“你又騙我!”電話那頭的人甩來這麼一句然後掛斷了電話,一口決絕的語氣,沒錯,我上高中那會兒是不斷用過這招騙過馬科,那時候招招管用,可是事實證明,偶缺乏創新意識,有些招數用多了就跟郭靖剛學會一招降龍十八掌時的傻樣一個樣,顯得無力而蒼白,這不,這回是真的不舒服,真的,真的很不舒服!
“快打120,說不定是闌尾炎……”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可算是倒黴到家,不過兩天,身心俱損!
一覺醒來就看到我們大學輔導員一張悲天憫人的臉:“西畫啊,受苦了……”
我就想到首長慰問士兵的話來:“同誌們,辛苦了!”
我是不是該立刻站起來腰板挺直回一句:“為人民服務!”想到這裏,我“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可是一秒鍾之後我非常後悔,因為我剛剛手術了,傷口處開始劇烈痛起來。
“你這孩子,剛開刀呢……啊呀呀真是……傷口咧開了怎麼辦?”輔導員老師為我掖被子角,她轉身之後的影子讓我想起千裏之外我的媽媽,眼淚不知怎地就流了出來……此時此刻,雖然有老師在側,可是我最想見的是親人啊,我在北京唯一的親人是馬科,而他現在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生我氣呢……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支撐著想坐起來才發現有人把臉壓在我的手上睡著了,也許是我的動作驚醒了睡著的人,拉開病房的燈,我看到了馬科的臉,而他眼角的淚水還不曾幹,我的手背也是濕漉漉一片。
“想吃什麼?”馬科嘶啞著嗓子問我,一邊擦幹眼角的淚水。
“馬科,陪我說說話。”我低聲央求,馬科遲疑著轉過身子表情有些僵硬。
馬科拉過椅子坐在我身旁,開始為我削蘋果,我看他刀法嫻熟,這些年我沒少吃過馬科削的蘋果,最初的幾次馬科甚至削破過手指,細數那些過去的青蔥的歲月,馬科待我實在是好過我對他,心裏忽然感覺好酸。
削好蘋果正要喂我,護士過來查看體溫傷口情況,見沒什麼異常然後離開,而馬科忽然低著頭掖著我的衣角說:“西畫,對不起,西畫,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將手放在他的頭頂正要說些安慰的話,誰知他喃喃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早飯我放在微波爐了,你沒看到嗎……還有那個電話,我以為你是在開玩笑……聽說你開完刀,我好慚愧……西畫,你說要來看我打籃球我不知道有多麼高興,你從來沒有看過我打過比賽不是嗎……可是發生這些……你是不是再也不會理我了啊……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啊……”馬科說著眼睛又紅了,伸手去抹淚時我看到一處長長的傷口,似乎被什麼利器劃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