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那年孔秦風第一次見到祥鳶,距離那個夜晚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年,他找祥鳶也整整找了十年。
淮莊的新年,大多都是呈現出一片喜氣洋洋,家家掛起了火紅的大燈籠。除夕夜,集市上的小販們都已經早早的收拾好攤位回家張羅年夜飯了。少了小販們的叫喚、吆喝聲,街道上難免淒涼了些。自從清朝像大廈般呼啦啦傾倒到今,淮莊百姓的日子隻能說過的還算太平,也沒瞧見一兩個洋鬼子,也沒有遭到軍閥的統治,百姓的日子還是十年如一日。
對是十年如一日,十年前的今天,白日裏孔府大門上海掛著的火紅火紅的燈籠,這時候已經被換成了慘白的了。
下午的時候,秦風收到了門口小廝劉二送來的一封信,他看完信也沒來得及告訴孔老太爺,便匆匆忙忙的套了件青灰毛領的大衣,喊了孔百一道出了門。街上冷冷清清的,昨夜的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已經把地麵覆蓋了,風有點大,天上的黑雲烏壓壓的一片,壓得人仿佛是要喘不過氣來一樣。秦風絲毫沒有感覺到冷,一路快步疾馳,孔百跑的有點累,停在同招當鋪門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少爺,你到底要去哪裏啊?跑的那麼急,歇歇,歇歇。”秦風絲毫沒有停下,隻是皺了下眉,腳步略微放慢了。“快走吧,不然天快黑了。”
秦風停在了悅來糕餅店的門口。悅來糕餅在淮莊的名聲很大,很多有錢人家的小姐夫人都愛吃這家糕餅店的東西。
“少爺,你來悅來做什麼啊?花生酥不是昨兒已經買了不少備下了嗎。”孔百有些困惑,自己自打跟了少爺就知道自家的少爺愛吃花生酥,說實話那玩意太甜太膩,孔百吃過一次,就再也沒想吃過,孔家的人大多都不愛吃,唯獨這孔家大少爺對這花生酥鍾情的很,百吃不厭,而且每逢過年過節都會備下不少。秦風沒有理會孔百,來到悅來的時候,悅來已經打烊了,空氣中還能聞到糕餅散發的淡淡的香甜味。秦風不是來買糕點的,孔百算是知道了,但是他卻是像在找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慌張的審視著周圍的一切。
“少爺,你是在找什麼嗎?平日裏,這悅來糕點門口總是來來往往,但是沒見到哪家的小姐夫人做過這麼破的馬車來啊,而且這車也不像是淮莊的,瞧這前頭的馬都被人牽走了,這…。”還沒等孔百說完,秦風已經快步上前一腳踩了上去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因為是冬天,簾子厚實了些,但是稻草的簾子還是不保暖,風依舊是呼呼的往裏灌,秦風連忙鑽進了馬車裏,馬車裏隱隱約約有一股中藥的味道,光線不是很好,車裏也沒有其他什麼別的東西,隻有一床單薄的被子鋪在板上,被子底下是一個凍的發抖的人。秦風掀開被子,將被子底下的人包裹進自己的大衣裏,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隻是先前皺著的眉頭皺的愈發的深了。孔百見自己的少爺從馬車裏出來,懷裏多了一個孩子,小臉已經凍的鐵青,抖抖索索的縮在大衣裏。
“少爺,這是誰家的孩子?”孔百覺得好奇,找到底是誰家的孩子,大年夜的被送到了這裏,少爺還這麼的在意。在孔百還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秦風已經抱著孩子走遠了,她叫祥鳶。
我叫祥鳶,十年如一日的叫著祥鳶這個名字,從小長在嵐淮河邊上,父親是當地的一個郎中,會配幾帖藥,名氣在村裏還算大,聽母親說,父親的祖上都是郎中,家裏曾經也是很殷實的,隻是到了父親這一輩,家門破落了,母親是一個精幹強悍的女人,會做一手的好鞋,她納的鞋底總被人搶著買,嵐邊村的老少爺們都喜歡穿母親做的,因為耐穿,舒服,每次都能看到要出去找活幹的男人領著女人來母親的攤子上買鞋,都會一邊試穿著鞋一邊嘟囔著自己的婆娘,“連一雙鞋都做不好,瞧人家祥生嫂的手藝。”
我的父親叫祥生,我整整叫了他十年的阿爹,本來家裏的日子過的還算可以,母親每天納些鞋墊,鞋子去鎮上賣了貼補家用,父親出出醫,幫村裏人看看病,日子雖說過的緊巴巴的,但是逢年過節,還能吃上燉肉,可是自從父親染上了賭癮之後日子開始過的緊巴巴的了,在記憶中,父親原本隻會在大年夜大喝一次酒,而且每年必然喝的酩酊大醉,可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阿爹頓頓離不開了酒,天天離不開了賭。於是他除了偶爾幫鄰裏配幾幅傷風咳嗽的藥之外,便就是躲在嵐邊鎮的賭場裏,賭錢,賭贏了就打上幾兩的老燒酒,輸了並且每次輸得精光回來他總是抽著劣質的旱煙,吧嗒吧嗒的抽著,悶不作聲。家裏變的越來越拮據了,母親每天晚上納鞋底,煤油燈熏著眼睛本就讓眼睛傷著了,可不是每每跟父親為他的事情吵上一架,都會把眼睛哭腫,母親的眼睛是不行了,九歲那年,母親的眼睛就算是在白日裏,穿針都已經穿不進,還得我在旁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