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竟有那麼美的一雙眼睛,那雙好看的丹鳳眼,如同一汪清泉,所有的感覺和疲憊都好像融進了這汪泉水,消失了,隻留下純清的甘甜。
——瑞清
這樣的情況對於瑞清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當她看到姆媽跌跌撞撞地搖向門角時,她又喝醉了,長久得來的經驗告訴她:跑!可是她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姆媽眼角波光流溢,這樣的姆媽,今晚的姆媽除了憤恨,還有傷感,於是她心軟了,腿一屈,跪倒在姆媽麵前-明顯得她感覺姆媽瘦削的肩膀在顫抖。
“姆媽——”她的聲音哽咽。
“跑啊!給我跑?我讓你跑!都給我滾得遠遠的……死丫頭,野丫頭!你也學會跑了,我打死你……”姆媽從門角抽出柳條發泄似的往瑞清身上抽,可是瑞清並沒有如往常一樣逃跑,也不躲閃,隻是死死地抱緊姆媽的雙腳,這種無端的順從,讓她心頭的火苗燒得更盛,手中抽動得更厲害,細紅的痕如雨點般出現在瑞清□□的手臂﹑小腿上。瑞清咬著牙一聲也不吱。
“求我啊?怎麼不反抗?不是很會跑嗎?出聲啊?啞了?……竟跟那死鬼一樣,以為不吭聲就沒事了嗎?……我打死你,野種……”她折騰累了,可是心裏的憤恨卻越來越清晰,如同這些年,隱隱作痛,無法做個了結,轉過身,她發現了桌上的本子,門外的風正一頁一頁地翻著――她呆呆地看著她們,眼睛裏突然有一種古怪的光芒。
瑞清跳起來,可是她還是慢了一步,姆媽已經抓起那些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本子,發瘋似的撕-—“姆媽,不要!別撕,求你別撕!”說著她撲上去要搶姆媽手中的紙片。像是好鬥的猛獸終於遇到了對手,她的精神又亢奮起來,扔下撕碎的紙片,又抓起另一疊紙片,狠狠地撕,似乎它們是她的仇人,把它們撕碎﹑揉爛!
瑞清紅著眼睛再次撲上去搶那些紙片,突然姆媽“啊”的一聲就倒到地上,鬆開手中的紙片,蜷縮著身體,雙手抱在胸前,像被任隨手揉成一團的紙巾,可憐至極。瑞清一下子愣住了,姆媽那麼高大的身軀,如此高大的身軀,165cm的人,居然一推就倒,她這時才發現這身軀是多麼瘦弱,白發不知何時襲上了三千青絲,縮在地上的姆媽,是那麼柔弱,那麼蒼老,45歲的人,55歲的身軀,65歲的靈魂。當靈魂蒼老了,身軀還能年輕嗎?瑞清蹲下去,雙手捧著姆媽的頭,輕聲哄著:“姆媽,來,我們起來,乖!”姆媽睜著空洞的雙眼,無助地沉默。瑞清這才發現,撫上姆媽頭的自己的手上都是血,“啊!怎麼辦?你流血了,怎麼辦?哦,對,醫生——你等我回來――”說著她便跌跌撞撞地衝出門。
“嘭!”在小巷的轉角,突然一個人影撞過來,男生急刹自行車,那個影子不知道怎麼就倒下了。男生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跑向跌倒的人,“對不起,你還好吧?”
“我……”瑞清抬起頭,梨花帶雨,看到的是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無比清澈的眼湖裏盛滿了擔憂,那一霎那,她慌亂的心情安定了下來,原來世界上竟有那麼美的一雙眼鏡,如同一汪清泉,所有的悲傷和疲憊似乎到了這裏都停止了,消失了,隻留下純清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