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的雨季,天氣又開始熱起來,去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在“路雲”度過,那時候雄心壯誌的,還想著給“路雲”裝風扇,添置其他東西。一轉眼間便過去了,漫長的等待,沒有人告訴她事情進行到哪裏了,什麼時候能重新開業或者結業。姥姥倒好像沒什麼想法,真的一心一意在種玉米,葉翼周末的時候,也會去田裏幫幫忙,施施肥,鋤鋤草……看著那些種子發芽,長苗,一個個倔壯成長的生命,慢慢地長得比她還高,她歡喜得在田裏高歌,在原野上舞蹈,姥姥總放任她這小小的快樂。五月份,有些玉米杆上悄悄地掛上了很多玉米包,葉翼研究了好久,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瘦瘦的玉米杆到底是怎麼長出那麼肥胖的玉米棒的?她更加勤快地鋤草﹑灌溉,希望它們快快長大。
葉翼把第一根玉米瓣下來,裝進書包裏,那麼高興地想讓瀟琪分享她的喜悅。第二天回校的時候,他們班正在拍畢業照,有些人捧著相機在不停地拍,有些人不停地擺著各種姿勢,不停地邀請人拍合照,瀟琪則拿著照相機在四處拍,有幾個女生甚至偷偷地給正在拍照的瀟琪拍照,那種既害羞又期待的眼神,連旁觀的葉翼都看出來了,她悄悄地退了出來,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瑞清那邊。瑞清正無聊地四處張望,一下子就看到了拿著書包的葉翼,她高興地叫著:
“葉翼,過來啊!”
於是葉翼與瑞清,拍了生平的第一張合照。拍完照後,瑞清被其他同學叫走了,葉翼慢慢地走開了,留下身後一堆的熱鬧,那些熱鬧,不是我的。
中午吃了點東西,她便往“紫園”去了。她中午沒回家,都上那休息一會,還可以照料一下那些花兒。今天的她,有點莫名的失落感,離別在即,離開的,不會再回來了吧,逸飛走了,瑞清也快走了,瀟琪……也沒有理由留下來的,“我是不是很沒用?”她蹲下來,對著一朵向日葵自言自語“他們會想我的吧?他們其實是想我的吧?你怎麼不回答呢?嗬嗬,你搖頭了?是同意還是反對啊?哎,你不會是耍我的吧?怎麼又點頭了?”
瀟琪一向隻拍風景,很少拍人,沒有理由,卻莫名地堅持。他拍完校園的各個角落,轉戰“紫園”,沿著籬笆拍那些開得熱烈的太陽花,拍那些若隱若現的花骨朵,拍那些籬笆漏出來的光線……她就那麼貿然地出現在他的鏡頭裏,他呆呆地看著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孩蹲在一棵向日葵下喃喃自語,有點委屈,有點不舍,有點嗔怒,有點調皮,有點哀愁,他不懂,一個人的臉上怎麼可以同時有那麼多的表情,他更沒想到,為什麼這個小女孩,可以一再不經同意地闖進他的鏡頭——他的生活,卻沒有一點自覺,總是那麼理直氣壯,那麼地恣意快樂,瀟琪不甘不舍地移動手指,按下了快門。
一場暴風雨後,初三的學子扔下筆,作了一個深呼吸,開始伸開雙臂擁抱一個漫長的假期。為了中考,初一初二都放三天假,恰巧中考後是周末,所以有五天不用上課。瀟琪離校那天,全校還在放假,他站在課室,微微揚起頭,笑著跟對麵的教學樓說再見!也跟莘莘說再見!
在瀟琪說再見的時候,葉翼隨姥姥正在田裏摘玉米,大豐收,兩人都很興奮,盤算著怎麼把這些玉米賣出去,最後決定挑到菜市場去賣。
第二天仍是放假時間,兩人早早起來,把昨晚收拾好的擔子挑了慢慢走向鎮上的菜市場。因為不是固定攤主,市場管理員收了20塊錢,大手一揮,便在市場的角落那些流動的菜阪中騰出了一點小小的位置,扁擔一放,剛好放一個籮筐。姥姥把放在上麵的玉米瓣開葉子,露出鮮黃飽滿的玉米粒,算是當作招攬。也真有人走過來挑的,挑了一會買了幾根,也有挑了拍拍手就走的,姥姥笑著說,做生意就這樣,買賣不成仁義在。葉翼也沒了剛來時的拘謹,甚至一上午的熏陶,居然也學會了吆喝買賣,在喧鬧的人群中時不時夾雜著幾聲清脆的叫賣聲:“新鮮——農家玉米喲,不買也看看——看看呀——又大又鮮甜的——農家玉米喲!”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葉翼笑得眼睛像月牙,叫得更歡了,下午人少一點,生意也一般,可是一天下來,居然也賺了50多塊,比路雲一天賺的還要多一點,數著鈔票,想著家裏還有一堆玉米,地裏還沒收獲完的,明天再繼續奮戰……心花怒放,可轉眼才記起明天必須回去上課的,瞄了一眼疲勞的姥姥,她那亮亮的眼睛黯了下來,無聲地挽著姥姥的手臂,撒嬌著搶過姥姥肩上的擔子,一路輕歌地往家裏走去。姥姥跟在身後,一臉的寵溺……天空收起了萬丈光芒,隻有星星偷偷探出頭來窺視著這個世界。
葉翼回到學校的時候,初三的教學樓已經空蕩蕩的,隻有幾片亂哄哄的紙張在走廊上亂竄,人去樓空。她站在走廊上,久久地望著天空,直到夏日的陽光直直地曬進心裏,刺痛眼睛,才垂下那長長的扇子一樣的睫毛。中午一放學,便急巴巴地走向菜市場,姥姥早上是與她一同出門的,挑著一擔子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