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人為刀俎
夢境總是如此奇怪，毫無頭緒，可又有章可循，驀地眼前一片漆黑，緊接著一道血紅色的電光以頭頂千頃彤雲中劈落下來，仿佛整個天空被硬生生撕裂出一個血口子，走蛟化龍仰首對天怒號，而端坐在龍首的金蠶道人則是雙手緊掐升龍訣，一陣陣古怪晦澀的咒文參雜在無邊的滾滾雷聲中四下傳開。
大地都在輕輕顫抖，一塊塊或大或小的山岩自山上滾落下來，飛鳥隱跡，走獸潛藏，天地間唯有道道血色電光劈落下來，此情此景仿若末世降臨，而我一個後學道士、草芥凡人，天地之威如斯早已駭的是目瞪口呆，隻管蹲身躲在山岩後，抱著腦袋好像一個全身打顫的鵪鶉，而翟世祿與我也是一般無二，臉色慘白，全身發抖，修道之人又如何，修道之人也是人，人力有盡時，天威如獄，豈是肉體凡胎的凡夫俗子所能抗衡，我們兩個沒有當場暈厥過去已經是不錯啦。
“怎麼辦？”我雖然扯著脖子喊，奈何周圍雷聲、風聲、龍吟聲，陣陣咒文頌唱之聲參雜，我的聲音早就被吞噬殆盡，翟世祿隻是怔怔的看著我張嘴，卻聽不到半個音節。
“轟隆！”一聲霹靂半空炸開，電光閃過正中我與翟世祿藏身的山岩，隻覺周身一陣麻癢，卻已經麵皮漆黑，頭發根根直立，身上衣服燒作焦炭，而那塊山岩更是直接被劈作十數塊散落一地，塊塊漆黑皸裂，顯然已經是被燒糊了。
幾乎是同時，我與翟世祿不約而同向前竄出，一閃身各自躲在一塊離剛剛所在之處最近的可以藏身的山岩之後。
隻是竄出，身上早就成了焦炭的衣服頓時寸寸散落，這下可好，周身上下隻剩一條貼身短褲，裸露在外的手臂、雙手更是起了大大小小數十顆燎泡，有的地方更是直接皮肉焦爛，不過雖然疼痛難當，卻也隻能強行忍了，先找藏身之地逃一條活命要緊。
走蛟咆哮之聲更勝，一陣陣龍吟中聲若洪鍾巨呂，聽在耳中隻覺心膽俱喪，全身戰栗竟是要當場跪拜下去，“這是龍威，這走蛟就要化龍成功，金蠶道人也要證道飛升羽化啦。”
而就此時，突然天際斜刺裏一道玄青色流光飛出，衝至走蛟與金蠶道人身前百丈處停下，流光退去漸漸顯出一飄逸如出塵飛仙的人影來，赫然正是一身青袍手持拂塵的柳坤生，隻見今日柳坤生頭上漆黑長發盡皆化作飄雪般白發，前發遮眉，後發蓋梗，頭挽牛心發髻，竹簪別定，赤腳無靴，眉眼如畫，平添三分陰柔，與往日相見之柳坤生相比，仿若一俊俏道姑。
“黑玄霄，你今日化龍飛升，小妹特來恭祝道喜。”柳坤生開口竟是吳儂軟語一派的女子強調，說話間作勢翩翩一萬福，竟是與那化龍的走蛟是老相識。
“柳坤生？！”化龍已是最後關頭，也是最為緊要關頭，成了便是飛升九天為龍，永脫紅塵苦障，若是敗了，就要落一個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便是超生也做妄想，湮滅天地之間，是真的死了，天上血色電光不停劈落，在半空正是落成一座囚籠，將走蛟黑玄霄困在期內，此間其雖然氣息漸強，可卻是狼狽不堪，身上鱗甲半數已經焦黑，一對龍角折去了左邊一隻，嘴角掛著淡藍龍血，碩大的眸子盯著突然不請自來的柳坤生，心中驚疑不定，“你來此要做什麼？”
“嗬嗬嗬，黑玄霄，當初我家相公黃山渡劫之事你應該還未忘記吧，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家相公又怎會落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當日大恩，奴家怎能不報，今日你要渡劫，我自然是來報答你的！”柳坤生語氣越發陰冷，隻見她身形晃動間已是現出了真身，竟是一條身形絲毫不遜色於黑玄霄的玄青色禿角大蟒。
柳坤生現出真身便繞著雷籠上下盤繞起來，柳坤生全身上下黑氣纏繞，隱隱傳來鬼哭哀嚎之聲，原本已經漸漸平息下去的雷霆霹靂突然又開始變得狂暴起來，頭頂彤雲翻翻滾滾自四麵八方湧來，雲層裏道道跳動紅色電光若隱若現。
“大膽孽障，膽敢壞了本爵大事，本爵要你性命。”感受天地之威突然又狂暴起來，剛剛一直閉目唱頌咒文的金蠶道人猛地睜開雙眼，怒目而視，眼角竟是已經裂開，鮮血滴滴淌下，鮮紅中居然已經有了大半是赤金顏色。
“嘿嘿，金蠶道人，要怨就怨你自己福緣不夠，偏偏自己攪了進來，如今也就一並收拾了你好了。”柳坤生說話間張口就是一道黑氣噴出，黑氣裏一柄一尺左右長的蛇形短劍旋轉直刺龍首上的金蠶道人。
“孽障好膽！”金蠶道人重新閉合雙目，但見頭頂天靈中衝出一道金色流光，定睛看去竟是那金蠶道人的本尊金蠶蠱，圍著肉身盤旋一圈後便直衝而上，迎擊柳坤生的蛇形短劍。
半空中隻見黑金兩色光華一閃而沒，柳坤生碩大的身體開始快速委頓下去，隻是兩個呼吸的功夫就變回了人形，隻見她頭發披散，身上青袍多處破碎，嘴角掛血，右手垂在身邊，沿著指尖點點鮮血滴落下來。
而金光也衝回龍首上的肉身之內，金蠶道人身子向後一晃，胸膛一起一伏後猛地俯身，張嘴一口鮮血便噴了出去，肉身皮肉開始快速變黑腐爛崩潰，額頭等處都已見森然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