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陪了小七才走,寶玉和寶釵伴著便從亭廊上來,才自己惹了黛玉生氣,心裏一直不自在,隻惦記黛玉惱了記掛了那不好印象沒有。
“林妹妹,”寶玉見黛玉送了胤禛和小七出門,已回了屋裏,便進屋愁著一張臉看黛玉,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又怕不小心再冒犯了。
黛玉看了寶玉和寶釵輕輕不語。
“姑娘,有你的帖子。”春纖引了兩個陌生宮女在門口,對裏邊的黛玉道。
“嗯?”黛玉凝眉,自己在京城沒有舊友,又不跟人往來,怎麼會有帖子?便走出去,見是宮女,便接過帖子來。
那兩個宮女便盈身退去了。
黛玉拆開一看,裏麵是一首拆字絕句,每一句的頭一個字左邊的部首取出來正好是一個地點,而左斜對角上的四個字組合起來正好是一個約定時間:人約黃昏,桃葉江畔。
黛玉拆了帖子左思右想,自己該不該去,約自己的這個人又是誰?
寶釵見黛玉久不入屋,拉了寶玉出來,笑的道:“既然林妹妹有事,我們便不能打攪,先告辭了!”
“小紅,替我送送薛姐姐和賈哥哥。”黛玉眉心不舒,還在琢磨著帖子的事。
“林姑娘來了!”畫屏兩三,日落暮生,清燭七八,人客一二,香爐嫋嫋,佳茗清幽,荷葉檀幾橫臥,青竹竿竿絹上碧翠。
人約黃昏,桃葉江畔。原來是八阿哥胤禩。
黛玉淺淺顰蹙,一襲雪衣披風,淡雅紫色長裙,雪雁舉了蓮燈輕扶上船。
“八阿哥。”黛玉便對胤禩盈身垂眉。
“林姑娘以後見到胤禩可不可以不用行禮?胤禩希望林姑娘能與我朋友相待,而不是這般繁文縟節。”胤禩清澈的眸子看了黛玉,真誠地道。
黛玉見胤禩如此,自己也不是個世俗刻板的女子,便輕輕點頭。
胤禩臉上欣喜,扶了黛玉便在荷葉茶幾旁坐下。
此刻太陽早已落下,江風吹來,清涼宜人,岸上青柳拂風,半月出來,斜映在水中,照出粼粼波紋,灑下船內清靈碎月。風景格外清婉如夢。
胤禩將小爐上的紫砂茶壺取下,伸手清雅地給黛玉倒上一杯香茗,碧螺春,黃綠色的茶湯月色下清澈透明,有如夜光琥珀,清香如玉,倒在荷葉邊精致雕刻的木藝茶杯中,茶映景。景趁茶。很想讓人一品的衝動。
胤禩對黛玉輕輕拂了拂手,笑道:“林姑娘,請!”
黛玉便擎杯微品,一語不發,細品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逢知己不許多。嗅著香爐裏的香氣,擱下茶杯裏的一片清香,眼前有明月風景,更有好琴知己。
黛玉移身,拂袖在琴弦上試了試音。悠遠清越、如晚風江水婉約溫柔的弦音如縷如絲而出。胤禩聽著琴音,慢慢走過去,在黛玉身後看著那素白的纖纖玉指白梅花般在琴弦上撫動,舉頭看天上明月,江岸青柳,水波粼粼,歎晚地坐在黛玉身邊,隨著黛玉的弦音,共譜一曲。
旁邊的遊船聽到琴音慢慢地停了下來,不舍離去,遠處喧嘩的船隻此刻也安靜下來,聽那船上傳出的婉約如風、溫柔如水的韻律。
曲罷,黛玉便作兩首詩詞留於琴弦之上,扶了雪雁,乘車離去。
胤禩輕輕揭開紙團,卻見是:
如夢令
粉墮百花州,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對成逑。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世外仙源
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
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
香融金穀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胤禩佇立船頭,清影眺望;壺裏舊茶還香,目送車幾朦朧月色下離去。
“雪雁,”當晚回到瀟湘館後,黛玉看著展在麵前的素白宣紙若有所思,“給我倒一杯清水來。”
“要清水做什麼?”雪雁吃驚,晚上睡前,黛玉從來不喝水的。
“別多問,倒了來便是。”心中的梅枝已在素白的宣紙上隱約地出現,說時遲那時快,黛玉醮了幹墨狂舞,一下子素白的宣紙便薄薄地拓上一層梅枝和素白花骨,乍看之下還以為是一張白紙。
雪雁正取了一碗清水來。
黛玉接了,輕抿一小口噴灑在畫好的梅枝之上,然後將畫紙好生卷了起來,用一根黛青色的綃繩係了,放在一邊的紫檀木橫格子上,更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