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文藝界(三)(1 / 3)

第十八章文藝界(三)

下午一上班,趙玉山就給王虎打電話,落實晚上請客的事。王虎說我正等著呢,不過你得做好思想準備,我已布好了口袋陣,來一個撂倒一個,來兩個打倒一雙,爭取全部讓你們當了俘虜兵。趙玉山說,你先別吹牛,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就知道了,還不知誰是俘虜兵呢。你必須到場,如果晾了我的台,我可輕饒不了你,我要發動全體同學不和你來往。直到王虎用自己的人格作了保證,趙玉山心裏才踏實下來。不過酒場上的事不能掉以輕心,王虎是有名的酒壇子,絕對不能讓他看了笑話。高長水酒量小,聽說苗青是酒場上的女中豪傑,估計快回來了,也算見識一下她的能量,一定要讓她過去陪酒。

因晚上有重要的任務,趙玉山任何人都不想見了,並且將其它工作全推到了明天,他要養精蓄銳,整裝待發,爭取在晚上的會戰中大獲全勝,增長個人之誌氣,擴大工作之影響,樹立文藝界之威信。難得沒人幹擾,這時趙玉山就抓住機會與高長水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豈知剛接觸實質問題,電話鈴便響了起來,兩人開始都不接電話,但鈴聲依然一遍遍地叫喚,見顯示的號碼挺熟,高長水便伸手抓起了身邊的話機。接過電話一聽,打電話的不是別人,原來是王輝的老婆。高長水就不耐煩地問,催命似的,電話機都快爆炸了,有什麼急事?

王輝老婆也聽出了是高長水,就哭著腔反問道,有什麼急事你還不知道嗎?王輝昨天早上出門時說下午就回來,今日是第二天了,可還沒見人影。我忽然想起他給你的那封信,八成有什麼秘密,要不就是遺書。我估計很可能失蹤了。聽說萬丈崖摔死一個人,還是縣城的。說著說著,王輝老婆竟抽泣起來。

因為不放心,高長水昨天下午還給王輝打過手機,但撥了幾次都關著,就賭氣不再聯係了。王輝心小,有時屁大的事也想不通,經他老婆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害怕了。但不至於到了那種地步,於是就安慰道,王輝沒殺人放火,也沒貪汙盜竊,更沒亂搞女人,他不呆不傻的,怎會想不開呢?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先跟那邊聯係一下,過一會給你回電話。

高長水知道王輝經常去萬丈崖景區寫生,剛要給景區打電話詢問情況,想不到王輝背著畫夾突然闖了進來。高長水愣了會神說,都知道你跳了懸崖,正準備給你開追悼會呢!不知你是人還是鬼?你老婆都快嚇瘋了,不抓緊回家報到,來這裏幹什麼?

王輝知道自己惹了事,便紅著臉說,我還沒活夠呢,怎會去跳懸崖?都是那娘們大驚小怪宣傳的。高主席,讓你擔心了,也對不住趙主席。我是過來要辭職書的。

高長水說,你認為那張破紙值多少錢啊,擦屁股都沒人用。大丈夫行事敢作敢當,既然已經辭職,怎麼又後悔了?

不是後悔,而是有些感慨。王輝簡直是在訴苦,哭喪著臉說,因出門匆匆,到了那天中午,肚子餓得叫喚開了,才想起忘了帶錢。不知道景區正要修路,下車不久路麵就被爆破,想返回都來不及了。沒有辦法,我便亮出身份找景區管理處求助,可他們不僅不幫忙,反而諷刺說,我們歡迎的是大老板過來投資,你們這些窮畫畫的有什麼用處,連那些騙人的算命先生都不如,算命先生還能吸引遊客呢!這還不算,後來竟讓保安將我攆了出來。到了傍晚,肚子實在撐不住了,正發愁時,上次寫生時認識的一個放羊娃正巧趕著羊群迎麵過來。因知道娃兒挺有靈氣,就想在他身上做點文章,於是我便攔住娃兒說,小夥計,不知有沒有興趣,跟叔叔學畫畫吧。豈知娃兒卻不屑一顧,搖晃著手裏的鞭子說,俺爹俺娘沒本事,放羊就夠丟人的了,你還教俺畫畫?去去去,俺還等著趕路呢!結果又碰了一鼻子灰。總不能去村裏要飯,後來隻好將手機賣掉,好歹糊弄了兩天。直到這時我才恍然醒悟:原來心胸和眼界太狹窄了,隻要走出去看看外麵的精彩世界,不論名譽地位還是利益得失,什麼都無所謂了。感情和事業最重要,千萬不能搞窩裏鬥了。王輝說完,轉過身就往外走。

高長水一時聽得入了神,也像忽然悟出什麼道理一樣,望著王輝直點頭。見王輝執意要走,便迅速拉開抽屜,拿出王輝的辭職書,起身遞過去說,剛才是說笑話,你怎能辭職,美協還得指望你挑大梁呢。要辭咱們一起辭,反正死活已經捆到了一塊兒。劉強是直筒子,說話辦事沒有頭腦,我已經批評了他,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下次開會時,坐在一塊兒說說就好了。

王輝卻高姿態,一邊走著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其實也有我的一半責任,正好路過他的門頭,我這就過去找他交流思想。

王輝剛走,電話鈴又響了,趙玉山見顯示的是薑部長的手機號碼,以為是詢問晚上請客的事,便迅速抓起了話機。薑部長話音挺急促的,一上來就批評上了。趙玉山一時懵了,問出了什麼事。薑部長說,你是睜著大眼說瞎話,書記、縣長都打電話找我了,你還不知道?雖然不是大官,但你犯了官僚主義。趙玉山說,薑部長,我真的不知道,敢欺騙你嗎?薑部長說,不知哪裏正在演文藝節目,舞台都讓群眾給砸了,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我猜想又是你們音協幹的。我現在從鄉鎮出發,你抓緊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弄明白後給我回話。

趙玉山接著就給音協主席袁斌打電話,袁斌也懵了,說音協沒有組織活動,有活動能不及時彙報嗎?聽說北大街有演出的,但不知是哪個單位。趙玉山不敢怠慢,隨後就與高長水打的去了北大街。

到了北大街,在一塊寬闊的空地上,果然有演出的痕跡。

觀眾都散去了,隻有幾個人在那裏打掃舞台。趙玉山和高長水一打聽,情況原來是這樣的:過了春節後,一些業餘文藝愛好者閑著沒事幹,就自動組織起來自編自演文藝節目。他們見縣裏正在搞大規模的城區改造,挺鼓舞人心的,便編排了一場名為《搬遷樂》的小戲曲,沒經有關領導審閱就組織演出了。本子的主體思想很好,可他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舊城改造是人心所向,但因縣裏財政吃緊,房子拆了,可搬遷費遲遲沒有到位,所以就有人組織起來去縣委縣政府上訪,弄得縣裏的頭頭腦腦們連春節都沒過安生。節目一開演,有的群眾就惱怒起來,說房子拆了,搬遷費又不給,連房租費都快交不起了,還《搬遷樂》呢,簡直是拿我們當猴耍!開始時往舞台上扔石塊,後來連幕布也一塊扯了。結果是屁股沒拍好,卻惹了一身臊。

問明了情況,趙玉山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就給薑部長打手機,說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與音協無關,是一夥業餘愛好者幹的。薑部長說,就是業餘愛好者幹的,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有個淨化和文化市場管理問題呢。隻是把關不嚴,幸虧內容沒有問題。作為教訓,就是自己組織活動,也得倍加小心,絕對不能惹事,這叫小政治,有時比大政治還重要。停了片刻,薑部長又苦笑著說,你倒沒事了,如果有人借題發揮,繼續鬧事,書記、縣長說不定還要拿我興師問罪。趙玉山從電話裏聽薑部長心平氣和了,就問晚上的事怎麼辦,薑部長說該咋辦咋辦,他正在路上走著,到縣城後直接去芙蓉賓館。趙玉山看了下手表,已經到了五點,估計苗青也回來了,就與高長水搭車回了辦公室。

趙玉山和高長水回到辦公室後,苗青也剛剛趕回來。趙玉山問見到郝主編沒有,苗青春風得意,高興得像小孩子,舞動著手臂說,不光見到了郝主編,事情也辦得非常順利。趙玉山問怎麼個順利法,因為激動,苗青的臉都漲紅了,說郝主編不僅態度熱情,還特別上心,見了麵後,為了看我的稿子,把手裏的工作全交給了別人。郝主編很有耐心,一氣就看了兩個小時,看完後當即拍板定案,決定采用我的稿子,而且就安排在本期上。郝主編還說,如果幸運的話,很有可能被國家級的選刊選載。趙玉山也挺高興,說他這樣做就對了,為啥叫“好”

主編啊?到時你就一躍成了名人,還成了文藝界的一麵旗幟,我和高主席不僅給你慶賀,還要進行大力表彰和宣傳。苗青依然紅著臉說,別說名人,能發表也很高興了。算是正式談話,趙玉山接著又介紹了王長江目無紀律,擅自突擊提拔作協副主席的事。他已經撤了王長江,與高主席經過慎重考慮,根據她的專長和組織領導能力,決定讓她擔任作協主席職務。苗青沒有客氣,思考了一會說,作協班子是該調整了,不僅搞分裂鬧獨立,工作上也成績平平。請趙主席和高主席放心,我會讓作協迎頭趕上來的。盡管態度明朗,但兩件事相比較,苗青更關心的似乎還是她的稿子。見高長水上廁所去了,苗青就湊到趙玉山跟前說,趙主席,郝主編讓我給你捎信,說他們的刊物被省財政停奶了,眼下的日子很難過,讓你想法再拉點讚助幫他一把。哪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與郝主編的關係盡管是友誼第一,但為了生存,他知道對方會提條件的。為了穩住苗青,趙玉山勉強笑了笑說,你放心好了,日後我與郝主編直接聯係。

趙玉山接著轉過話題說,不過,關鍵時刻你得敢於衝鋒陷陣才行,有了錢啥事都好辦。苗青知道趙玉山說的是晚上的事,便表態說,你這樣關心我的進步,人心都是肉長的,關鍵時刻退縮,怎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為了在關鍵時刻拿得出衝得上打得贏,我自己曾做過試驗,半斤清醒,八兩正好,一瓶不倒。趙玉山笑著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估計薑部長快進了縣城,高長水解手回來後,三人便立時去了芙蓉賓館。

芙蓉賓館坐落在縣城南郊的一個半山腰上,山清水秀,風景優美,是星級類的賓館,隻有縣裏的領導和大款們才敢來這兒光顧。在確定地點之前,趙玉山曾與薑部長商量過安排在哪裏合適,薑部長說雖然是老同學,但是求人家辦事,再窮也不能太掉價了,所以趙玉山就安排在了芙蓉賓館。

來得正是時候,送趙玉山的車剛進賓館大門,薑部長和王虎也同時趕了過來。按不成文的規定,春節上班後,都要進行一次同學聚會,今年縣裏的事太多,薑部長沒抽出身來,王虎又在外地沒趕回來,一個官最大,一個錢最多,所以就沒有組織起來,薑部長和趙玉山也是節後第一次與王虎見麵。下了汽車,王虎腆著肚子,先與薑部長握手,然後按照官場上最時髦的行話,不問過年好了,而是說今年要升官了。薑部長也用商場上的行話,問王虎找到遂心如意美若仙女的小蜜沒有。王虎打著哈哈說,有也不說,說了要讓你抓辮子。幾個人都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