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白羅先生:
我遵照對你的承諾,在此寫下我對十六年前那段可怕時間所記得的一切。可是直到提筆之際,我才發現自己所記得的實在非常少。你知道,現在寫這些已經沒什麼依據了。
我對夏季隻有很模糊的記憶──不過我說不出是哪個夏季發生的。安雅的死像是晴天霹靂,我一點都沒有想到,而且我似乎對導火線並不清楚。
我試著回想,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很出入意料之外。是不是大多數十三歲的女孩子都像我看起來那麼遲鈍?也許是的。
我想我很容易體會別人的心情,不過我從來不花腦筋去想造成那些心情的原因。
而且我當時忽然開始發現文字迷人的地方。我所看過的文章、詩篇──莎士比亞的作品──經常縈繞在我腦海裏。我還記得自己漫步在廚房後小徑上,用一種狂熱的心情重複念著“在那透明如鏡的綠色波濤之下”…那些詩句實在太可愛了,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吟詠。
除此之外我記得我最愛做的事還有遊泳、爬樹、吃水果、對馬房的男孩惡作劇,還有喂馬。
凱若琳和安雅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他們的事,或者他們的思想和感覺。
我並沒有特別留意愛莎·葛理的來臨,我覺得她很笨,甚至一點都不好看。我隻認為她是個有錢卻惹人煩的女人,正請安雅替她畫像。
事實上,我初次得知這件事情,是有一次吃完午餐溜出去的時候,在陽台上聽到的一段話──愛莎居然說她要嫁給安雅!我覺得真是太可笑了。還記得我曾經在漢克斯莊園的花園裏問過安雅,我說:“愛莎為什麼說要嫁給你,不可能嘛!誰都不能娶兩個太太,那是重婚罪,會坐牢的。”
安雅很生氣他說。
“你怎麼會聽到的?”
我說我是從書房窗口聽到的。
他變得更生氣了,說我應該上學校去,改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
我還記得他這麼說的時候我非常恨他,因為那太不公平了,徹徹底底的不公平。
我生氣地結巴說道,我並不是有意偷聽的。何況無論如何,愛莎又有什麼資格說那種蠢話?
安雅說他隻是開玩笑。
我應該對這個答案滿足了,不錯──是差不多,但卻不是百分之百。
回家途中,我對愛莎說:“我問安雅,你說要嫁給他是什麼意思,他說那隻是開玩笑。”
我覺得這應該使她覺得受到奚落,可是她隻微笑了一下。
我不喜歡她那種微笑的樣子,回家之後,我上樓到凱若琳房間去。她正在穿衣服準備吃晚餐,於是我就坦白問題,安雅有沒有可能娶愛莎。
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凱著琳的回答,她的口氣一定相當強調。她說:“隻有我死了,安雅才會娶愛莎。”他的話讓我信心十足,死亡仿佛離我有好幾世紀那麼遠。不過我對安雅下午說的話還是非常生氣,晚餐時我非常激烈地攻擊他,我記得我們吵得很厲害,最後我衝出房間上床去了,一直哭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