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可怕了,”本奇說,“可怕。”
“但卻是人之常情,”朱利安·哈蒙說道,“人們往往忘記了殺人犯也是很有人性的。”
“我知道,”馬普爾小姐說,“人,通常很值得憐憫,同時也極其危險。
尤其像夏洛特?布萊克洛克這樣一個內心軟弱而又善良的人。這是因為一旦軟弱的人真的害怕起來,他們會因恐懼而變殘忍,會變得毫無自製之力。”
“那默加特洛伊德呢?”
“是的,可憐的默加特洛伊德小姐。夏洛特肯定是去木屋時偷聽到她們排演謀殺的情景。窗戶是開著的,她隻管聽。在此之前,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是她的威脅。欣奇克利夫小姐鼓勵她朋友回想看見的情形,但此前夏洛特認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看見當時的實情。她以為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望著魯迪·謝爾茲。她一定是在窗外屏息傾聽。會出問題嗎?突然,就在欣奇克利夫小姐衝出門去警察局的那一瞬間,默加特洛伊德小姐磕磕碰碰地撞到了實情。她在欣奇克利夫小姐的身後喊:‘她沒有在場……’。
“我問過欣奇克利夫小姐,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說這句話的方式……因為如果她說的是‘她沒有在場’,那意思就不一樣了。”
“對我來說,這一點簡直太微妙了。”克拉多克說。馬普爾小姐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急切地轉向他。“隻要設想一下默加特洛伊德小姐腦子想些什麼……人們往往視而不見,見而不知。有一次發生了一起鐵路交通事故,可我隻記得車廂邊的一灘油漆,事後我還可以把它畫下來。還有一次是在倫敦,一顆炸彈從天上掉下來,炸碎的玻璃飛得到處都是,還有當時那種驚慌的場麵,可我記得最清楚的卻是站在我前麵的一個婦女,她大腿的長統襪的半腰處有個洞,而且兩隻襪子不相配。
所以隻要默加特洛伊德小姐不去胡思亂想,而去極力回想當時看見的情形,她確實回憶起很多情況。
“我想她是從壁爐開始回憶的,手電光肯定首先就射向這裏,然後順著照射兩道窗戶,窗戶與她之間有人。比如哈蒙太太雙手蒙住眼睛。她的腦子跟著手電光走:邦納小姐目瞪口呆,一堵空牆,一張擺著台燈和煙盒的桌子,跟著是槍聲——那麼突如奇來,是她記憶中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兒。她看到那壁牆,後來上麵有了兩個彈孔,就是布萊克洛克小姐被槍打時靠著的那壁牆,槍聲一響,利蒂中彈,利蒂,利蒂沒有在那兒……“明白我的意思嗎?欣奇克利夫小姐叫她回想一下三個女人當時在哪兒,她就往這上麵回憶。要是其中一個不在場,那麼就可以定位到這個人身上。實際上她說的是:‘這個才是!她沒有在場!’但她腦海裏浮現的是地方——什麼人應該呆的地方——可那個地方是空的——那裏沒有人。地方還在,可人不見了。她一時不敢相信。‘真是出人意料,欣奇,’她說道,‘她沒有在那兒……’”
“可您在這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嗎?”本奇說,“台燈燒了的時候,您在紙上寫下那些玩意兒的時候。”
“是的,我親愛的。一切都湊齊了,你瞧,所有支離破碎、毫無聯係的事兒構成了前後連貫的模式。”
本奇輕聲引用道:“‘台燈?是的。紫羅蘭?是的。裝阿斯匹林的瓶子。’您是說那天邦尼新買了一瓶,所以她沒有必要拿利蒂希亞的?”
“除非她自己的那一瓶被別人拿走或藏起來。得像是有人要殺害利蒂希亞?布萊克洛克的樣子。”
“對,我明白了。‘可口之死’。是蛋糕,又不隻是蛋糕。晚宴的陷阱。
讓邦尼高高興興度過一天,然後再死。把她當作準備處死的狗一樣對待。我發現最可怕的就是這一點——一種假裝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