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添花
七月,山外流火,山裏除了中午太陽底下熱,進了房子或早晚還是涼風嗖嗖。就是在這樣的天氣下,青峰嶺來了一個人們久已忘懷的人。他是省裏某科研單位的一位專家,奉了省委領導之命,對全省的地表資源作一個全盤考察,他是考察組組長。考察組再分幾個小組,他的這個小組到了這一方,每日在大山裏穿行,不知怎麼就到這裏來了。
中午時分,人們都在家裏歇著,太陽將大山烤得發燙。滿山除了蟬兒叫,樹木藤葉都耷拉著腦袋。在一個大石頭背後,一叢藤蔓被人扒開,便走出幾個人。他們戴著遮陽帽,背著大包,渾身汗濕。一個瘦巴巴的老頭腰都駝了,圓領汗衫濕透,露出了一根根肋骨。他的臉上如幹了的橘子皮,天生一副苦相,見了山下的景物,更苦得像是沒了生路。
“你們看,那就是青峰嶺。那時候叫青峰大隊,現在叫村了,不知是不是叫青峰村。那棵皂角樹,那,清清的一條小河,還有這,滿山的野葡萄和彌猴桃。我說得不錯吧?”
跟著他的是三個年輕人,那是他的學生。他們沒有教授那般激動,但既然是學生,也不得不附合著,一個個說美得很,的確不錯。人老了也好哄,老頭兒便以為學生們說的是真話。
“走,下去趕中飯去。”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言語中流露出自豪。
他叫丁夢光,是省裏一個什麼科研單位的教授。幾十年前,他被押送到這個最窮最偏遠的地方勞動改造,一幹就是八年。那時候他的頭上是一頂反革命帽子。青峰嶺在申請蘇區時沒人承認,但要他們對一個反革命分子監督勞動,倒說他們有革命的老傳統,人們覺悟高。把他弄這麼遠,是因為他的影響太大,弄不好會產生國際影響。
青峰大隊的人們見他拿不起一把槍,甚至拿不起一把鋤頭,便對這個反革命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慢慢地,他們發現這位反革命不但不可怕,反而很討人喜歡。比如說吧,有人得了病,革命叫得響,但人們治病卻是燒紙錢一類的對策。老丁卻在山上找些草藥,幫忙把人治好了。他甚至還幫婦女接過生。人們對男人看自己老婆的身體向來是很忌諱的,但對他卻放心得很,因為他的那副樣子就是一個好好先生。他身體瘦弱,卻從不害病,無論多麼重的勞動從來不偷懶。四類分子要出義務工,就是白幹,無論刮風下雨,他也從不說自己有病。過了年把,他從山上挖來了野葡萄和彌猴桃樹,栽在人家門口,幫忙修枝,那葡萄結出來居然就不酸了。過年了,家家對聯都是他寫的。人們種水稻產量不高,他來了兩年,水稻就增產了。原來那水是冷的,而稻穀要的是溫和水,他便在水田裏築起了一條條梗,將秧插在梗上,讓它們能曬上太陽。水稻揚花的時候,他用紙卷著筒子接那些花粉,然後倒在另一些穀穗上。結果那些地裏就多產好幾百斤。第二年,種子也有了。
更讓人們感動的,是他見青峰大隊沒有學校,冒著挨批的危險向何忠誠提建議,說沒有學校是很不好的,應該辦一所學校,不能讓孩子們長大了還是睜眼瞎。何忠誠對這個建議采納了,沒有老師,就讓老丁教。沒有書,老丁親自抄。山裏人沒有誰去計較他教的是什麼東西,他就向孩子們講故事,說曆史,教算術,那個何誌遠就是他教出來的長一個中學生。何誌遠的爹恨一世界人,天下就隻不恨老丁。每到過年,這家接那家請,誰家有了好吃的都要為老丁弄一份兒。何忠誠也不願因了這個人招更多的罵,便對他一日好似一日。
倏忽之間,八年過去了。再來一幫子人,是來接教授回去的。他平反了,還是受人尊重的教授。人們聽說他要走,一家家都不幹事了,要請他吃一頓。連那些接他回去的人們也走不脫,隻好跟著吃了好幾天。臨走,老丁眼淚汪汪地說:“我欠著青峰大隊父老鄉親們的情,我一定要還的。這麼好的地方,這麼好的人,不應該受窮的。”
全村人送他到小河邊,灑淚而別,那場麵感人至深。
一晃,十來年又過去了,人們慢慢地將他淡忘,絕對想不到這個人又會鑽出來影響他們的生活。
他們順村間小路彎彎曲曲走到那株皂角樹下,忽然聽見一聲狗吠,躥出了一條大花狗,呲牙咧嘴咆哮著。幾個年輕人趕緊找棍子,老丁卻蹲了下來,叫道:“別叫別叫,花子,你認不得我了?”
那條狗老了,見這個人叫它的名字,昏花老眼大概看出此人似曾相識,那副凶相收了不少。接著出現了一個老頭兒,問是哪個。老丁叫一聲:“忠誠叔”,何忠誠才認出來來人,不禁聲音顫顫地叫道:“我的天呀,怎麼是你呀!快,快進去。”
何忠誠拉著老丁的手,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喊叫家人備飯備水,那嗓音裏也有說不盡的高興,高興得都變了腔。何忠誠的兒子兒媳都認得的,隻有幾個小孩不認得。一家人笑著,讓老教授鼻子發酸。當年他栽的葡萄還在,隻是果實沒有當初那麼甜那麼大了。
“真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何忠誠一個勁兒地說著這一句。
大家才喝一杯茶,還沒拉上幾句,就來了好多人,都是老丁的熟人,大家都要看一看這個久別的好人。這讓何忠誠更加高興,因為如果不是老丁來,他在家裏十分冷清,平時人們不往這裏來。老丁向大家彙報,說自己馬上就要退休了(其實也早就應該退了),這次帶著學生進山考察,是奉省委之命,對本省的資源作個調查。他還說,他退休了想來這裏,因為當年他走時說過話,要來還鄉親們的情。他說,他的好多朋友同事都死了,如果不是在這裏受大家的照顧,說不定也早就死了,所以他要來。說著,他還拿出了當年他寫的筆記,那上麵對青峰地方的物產都作了記錄。他說他一定要幹出個名堂來。然後他問現在在怎麼搞,人們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向他彙報,說來了一個姓李的年輕人,整頓了黨支部,製訂了扶貧計劃,目前正在實行中。
“那好那好,隻要有領導重視,什麼事情都好辦了。”老丁說。
至於怎麼搞,大家都願聽這個話題。老丁不說,當初他都有想法,比如辦一個以山葡萄為原料的酒廠,辦一個以彌猴桃為原料的罐頭廠,辦一個以龍泉水為原料的飲料廠等等。現在看起來,辦一個酒廠最為現實。
“隻要產品出來了,我們拿到省裏去請有關部門一鑒定,就可以大上。你們看,這山上的野葡萄鋪天蓋地,養活一個村裏人應該綽綽有餘。其實地表之下還有礦產資源,但是現在一是電力跟不上,二是沒有公路,我們也沒有錢修,隻能由小到大,由弱到強,一步步地來。隻要是幹,就沒有幹不好的。”
聽說省委領導也關心著貧困的山區,而且現在大家都在想富裕的主意,人們對這個話題也就聽得格外認真。不知是誰提出一個問題:“那,辦小的要不要錢呢?”
“那是肯定要的,隻不過不會多要,每個人集一點,辦個執照,添一點必要的設備,出個樣品就好辦了。現在八字沒得一撇,跟領導說也大好。拿出東西來,才有資格說話。”
老丁講得激動,聽得的人也很激動。要是本村辦一個廠,少男少女們也就不會盡往外頭跑了。至於要錢的事情怎麼辦,如果要大家捐,誰來捐?討論沒個結果,飯做熟了。何忠誠說,先吃飯,然後再研究這些事情。
何忠誠也想作貢獻,他認為這個想法很好,但有兩件事要辦。第一老丁是不是肯定來。他不來,說了等於白說。第二必須跟現在的黨支部通氣,讓他們作決定,研究具體辦法。人家要吃飯,看熱鬧的人們隻好暫時離去。趁沒人了,何忠誠便開口了:“老丁呀,你看看,群眾積極性多高!大家一直都想著你。現在縣裏來的一個小夥子不錯,加上你這個高級參謀,肯定事情能夠辦成。我的老爹死前就叫我要還群眾的帳,我幹了一輩子,也沒讓大家不窮。沒想到,我八十多歲了還能盼到這一天。你說你欠大夥的,其實我欠得更多。我現在要問你的,是你說要到青峰嶺來,是真的還是隨便說說?”
老丁實心實意地說:“大叔呀,我這人您不了解嗎?自己說的話就一定要兌現,不能隨便亂開腔的。”
他的學生也補充,說他們的老師一直記著這個地方,一直念著鄉親們對他的好處,在單位還對領導講了,說退休了就要到這裏來。老丁再補充:“大叔,我到這裏來,一是要為大夥兒做點兒實事,同時我也有私心呢。”
“那是什麼呢?”
“我要在辦企業的同時,寫出我的調查報告。中國應該走什麼樣的道路,這是我多年想的問題。我們不能白白地浪費我們的資源。說資源也不能隻是指地下的。表皮上的綠色世界,就是我們取之不盡的資源。可是我們有些決策者隻把目光瞄著地下的礦藏,那是奪子孫的飯碗。我要寫的就是這篇文章。不來實踐,這篇文章就寫不好。我雖說還沒有退休,但是早就過了年齡,我一提出來就可以走。黨委已經答應我了。我現在還不能來,因為你們的前期工作沒有做,我不能去辦執照,也不能具體幫忙集資。您說是不是?”
何忠誠對老丁說的那篇文章聽不太懂,倒是聽出這個人是下決心要來青峰嶺了。於是他接上了話:“我說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真來,那我就去跟黨支部商量商量,定出具體辦法。你這裏不說定,我們就不好幹。”
一個年輕人說:“老爺爺,您就放心去幹吧,丁教授這邊是早就定了的。”
何忠誠的心也被說動了,想著具體的步驟,便卡在集資上了。“就是這個錢不大好辦。要多少錢?”
“我想三兩萬也就夠了吧。我就早跟領導說了,我們單位還有舊設備,對於一個國家單位來說是過時了,但對我們村卻還是正用得著,不過是作個價,給幾個是意思。這一點領導也答應了,因為這是支援貧困地區。”
“三兩萬,對我們也不是個小數字。”
一個年輕人出點子了:“老爺爺,其實這很簡單。要集資就搞股份製。”
“什麼是股份製?”
“比如說吧,現在要錢是不是?公家辦是不行的。那就是搞私人辦。私人辦不是哪一個來辦,而是讓大家都參加。將來賺了錢,就按股分紅。比如現在一百塊錢為一股,三萬錢變成了三十萬,那麼一股就變成了一千塊。大家想著以後的好處,就會把平時舍不得拿出來的錢拿出來了,有的還要想辦法弄錢去。”
“這麼弄符合政策嗎?”
“外頭都是這麼弄的,隻要讓大家富起來,怎麼弄都行,這就是鄧小平說的,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何忠誠想著這辦法,越想越覺得好,便自言自語:“這辦法好,這辦法好。唉,學大寨那會兒,怎麼就沒有人想出這個主意來呢?老丁呀,你們也辛苦了,吃了飯休息一會兒,我去找村委會的頭頭們,好不好?”
“那行那行,就這麼定了,怎麼弄我不管,但是你們一旦定下來我就下決心要來,這一條肯定了。你去找,我呢,還要看看我的老朋友們。”
“那行。”
等他們吃好,安排幾個年輕人睡一覺,何忠誠就拄了拐棍出發了,他要去找蘇曉曉。本原應該先找李大毛,但去村委會太遠,他怕自己走不到就要倒下來。
背後拆台
二姑娘的餐館開業了。她沒錢蓋起兩層樓房,隻蓋了一溜平房。後麵有一株大槐樹,她將它圈進後院成了一景。盡管幾個姑娘在外麵幹了不體麵的勾當,畢竟長了見識,一個小小的餐館就設計得別致。鋪麵不大,但布置得雅致,進去還有好幾間,轉了好幾個彎,再出去就到了槐樹底下。搬把躺椅在這裏一躺,真有說不出的愜意。這布局讓人感到裏麵內容頗多。幾張桌子上都蓋有白色的塑料布,碗筷也很清爽,人們看著都舒服。三個姑娘都穿著白色的罩衣,二姑娘炒菜的水平也跟農村人家不一樣,這在一切都很隨便的山裏人眼裏,就跟展覽品一樣令人耳目一新。人們便很願意到她們那裏一坐,有的還專門來看上一眼,即使不吃飯也喝上一杯茶。
那天晚上,她請幹部們都去“坐坐”,還請了王誌武。幹部都到齊不容易,李大毛帶著民兵連長治保主任婦女主任幾個跟她們沾得上邊兒的幹部,進到裏麵參觀了一下,很是高興,便即席講話,首先肯定她們幹得好,然後就鼓勵她們再接再厲。見王誌武在場,李大毛特意要姑娘們向王誌武學習,意在提高王誌武的身份,免得他搗亂:“你們都是幹這一行的,要展開競爭,特別不要鬧矛盾。你們是我們村的門麵,你們搞得好不好,直接關係著人家對我們村的印象。”
王誌武肚子裏盡管酸得厲害,但有幹部在場,卻也不好發作。幾個人都當麵表態,表示一定加強團結,不鬧矛盾,為本村的繁榮作貢獻。幹部們不吃飯,隻喝了一杯茶。這在青峰嶺的幹部史上是第一次。
可是第二天,就鬧起了矛盾。
王誌武的叔叔垮了,他沒了後台。接著是孫會計找他談話,問他什麼時候還帳。再接著,二姑娘開始蓋房了,聽說是也開館子,便慌了手腳。二姑娘的房子蓋起來很快,風格跟他的不一樣,裏頭是怎麼樣的他不願去看。再接著,民兵連長老向找他談話,問他收的電費情況,他答不上來,便把他管電的肥缺給扒了。他欠著公家的錢,欠著電費,這下館子又麵臨著對頭,讓他又氣又恨又心慌。
二姑娘開業了,請他去捧場,他不得不去。進去一領略裏麵的風景,就叫他徹底絕望了。那桌那椅那杯盤,還有那菜和茶,都不是他能夠學得了的。更讓他氣不順的,是幾個小姐兒都曾在他的手下打工,他曾經像狗一樣地使喚過她們,並隨意地糟蹋過她們。那時候她們的爪子是黑的,臉也粗糙,穿的土裏土氣。可是現在,這幾個在外頭賣過身的婆娘突然如公主那麼高雅,皮膚再不是那麼黑,一雙手端菜來,有意在他麵前蘭花指高翹,胖乎乎如一團粉肉。再看那身上的打扮,聞著那不知名的香水,比出了他的一身猥瑣,於是所有最近的不順心,都化成了一股仇恨。
他最近常常發呆,沒了王德高這根拐杖,他就不知道怎麼走路了。他在世上混了三十多年,大錢掙不了,田又不願種,曾經討了個媳婦,終因他不管家而分了手。開了館子,其實對館子應該怎麼開,菜應該怎麼炒,他並不清楚。最近他才有所覺察,他的那個叔叔未必是真心在關心他,無非靠他這個侄子為他自己尋方便。從二姑娘館子裏回去,見自己館子裏每間房裏都亮著燈,也知道心疼了,便嘴裏罵著,邊罵邊熄。
樓上睡著兩個剛到不久的丫頭,是他專門預備著拉客的,聽見罵聲顛顛地跑下樓來。若是過去,看著她們僅穿著背心短褲衩子的模樣,他會甜言蜜語來一套的,但今天領略了二姑娘幾個的模樣和手段,她們在他眼裏就成了烏鴉。
“臉沒一副臉,肉沒一身肉,連他媽的菜都炒不好一盤!”
兩個丫頭以為他在那邊沒有吃好,有一個就問:“她們炒的菜不好吃吧?”
“比你們好吃!你們連勾人都不會勾,都讓那幾個狐狸精勾去了!”他爬上樓將自己摔上床,恨聲不絕。望見她們站在床前,他一看就有火,“你看你們的爪子,像他媽的枯柴棒,人家看見不逃跑才怪。給老子洗去!”
兩個丫頭也不在乎他的罵,果然就嘻嘻地笑著去洗了。再上來時,見他直挺挺躺著,眼睛瞪得溜圓。有個丫頭挨他坐著,給他出點子:“你在這裏是個霸王,隻會拿我們出氣呀?你的那些朋友,都在這裏白吃白住,養了幹什麼的?”
他養著幾個朋友,無非是孫大炮何狗子之流。自從李大毛開了幹部會,讓各組管一管那些鬧事的,大多小子不好跟王誌武一起混了,但還是有那麼兩個白天無事幹卻要吃要喝要跟姑娘逗樂的角色往這裏湊。一聽此言,他豎了起來。
“對,老子要她們飛機中炸彈,丟人又丟機!”然後他對身邊的兩個姑娘一個給了一巴掌,“再看見哪個跟狗子大炮動手動腳,別怪老子一腳踢出去!”
第二天一早,他的門口空蕩蕩的,上午的班車到了,司機再不停到他的門口,卻停在二姑娘的餐館門前。這個打擊十分明顯。見孫大炮何狗子來了,便無好氣地罵他們沒本事,眼睜睜讓生意被別人奪去了。這兩個盡管很同情王誌武,但要他們去尋二姑娘鬧事,畢竟是一個村裏的,多少有些拿不下麵子。快中午時,從另一條路上蕩來了幾個人,孫大炮便有了主意。那幾個是另一個村的,而另一個村屬於另一個地區另一個縣。孫大炮去迎進了這幾個,如此這般地叮囑了幾句。
王誌武再加一句:“立功了我中午請你們吃雞。”這幾個就往那邊去了。
他們進了二姑娘的館子,身上沒有一分錢,卻一時要菜,一時要一包煙。茶喝了一口說是栗樹葉子,煙抽了一口說是上了黴。二姑娘要他們出錢,他們幾個就掀桌子,大鬧起來。幾個姑娘跟他們賽吵,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跟他們賽打。但是忽然他們衝出一句話,便叫她們開口不得了:“你們是什麼好東西?都是在外頭賣肉的!”
三個姑娘一聽就嚎啕大哭,他們卻揚長而去,轉了一圈,到王誌武館子裏要雞吃去了。在外頭等車的有不少人,都知道這幾個惹不起,也就沒有人伸頭。有一個估計車一時還不會到,就跑到村委會去,正好李大毛在場。
幾個月的辛苦,村裏走上了正軌,李大毛發現自己能夠當好一個村裏的支書,有了自信,人也成熟了不少。現在他對工作能夠駕輕就熟了,說話也有了些威嚴。中午睡了一會兒,睡不著,便爬起來寫計劃。剛寫了幾個字,來了一個人,如此這般講了一遍,氣得他一衝而起。
“這還得了!”他將筆一扔,衝了出去。
他跑進了王誌武的餐館。聽見樓上說笑得很熱鬧,便爬上去。樓上並沒有雞,當初縣委書記訓他們話的房裏,幾個小子和兩個丫頭正講得開心。他們聽說幾個姑娘在外頭賣淫,卻不知具體細節,這時候就要向王誌武問個明白。王誌武不說消息來源,隻說這幾個還是警察押回來的。當他說得正起勁時,李大毛忽然出現在門口。那幾個小子站起來要跑,李大毛卻攔在門口。
“都別動,跑是跑不了的。你們今天砸了人家的餐館,破壞人家的正當經營;還散布謠言,破壞人家名譽;毆打汙辱女青年,犯的是流氓罪。”他指著那幾個鄰村的小子,“事情是你們幹的,我說了,跑是跑不了的。現在正在嚴打,打的就是團夥,你們自己說,是跟我去旁邊說清楚,還是讓我打電話請公安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