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唯有紅梅孤傲。這個天,已經很難看到綠色的葉子了。
將軍府裏一片冷清,嘉月靠著窗,屋子裏倒是極暖的,可心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幾天前,邊關傳來捷報,仗是打贏了,可她父親和那三萬將士卻一同葬在了湘江,屍體被河水泡了,爛的都瞧不清楚模樣。
臨走前,父親說會回來陪她過年。一幹的大老爺們風風火火的就走了,嬉笑著說會給她帶禮物。那是父親的部下,從小看著她長大,他們,一個也沒回來。
她上麵有一個大哥,五年前上了戰場,而這次是父親,那麼下一回是不是就該輪到她了呢?
“小姐,您為何拒絕陛下的賜婚?老爺走了,您須得有個依靠,不然可怎麼過這下半輩子?”說話的是奶娘,她的話總該不會害她的。
嘉月怔怔望向院中開得正好的梅花,皇帝要將她嫁給太子,許的還是正妻之位,她,是該高興的。
女子拂去袖邊的落發,可惜,這一切都是用父兄的命換來的……
太子如今二十有三,生的也是一副好皮囊。京中的貴女沒有一個不想嫁他的,即便是妾也多的是人爭。嘉月與他見過幾次,沒什麼意思,再英俊的男人都比不過她死去的兄長好看。
嘉月今年十六歲,待三年孝期過了,便是十九。十九歲,是個老姑娘了,也難為太子肯娶她。
她生的傾城美貌,父親又是手握重兵的朝臣將軍,一出生便是無邊寵愛,除了沒有母親這點,就是九重宮中的公主也比不得她。
她這十幾年,過的還真是順風順水,以至於嘉月沒有一點欲望。人,怎麼會沒有欲望呢?
隻要是她想要的,父親都會滿足,雪山上的蓮,赤地裏的水……因為太容易得到,反而不會覺得珍貴。
嘉月將頭枕在手臂上,玉爐裏傳來淡淡異香,不似往常的味道。她輕輕合上了眼,有股血腥直衝咽喉,可嘴邊卻掛著一抹了然的笑意,是呐……陛下從來都是斬草除根的好手。
將軍枯骨,紅顏薄命,皇帝,終於還是坐穩了江山。三十年後,嶺南瘟疫,喬北旱澇,四方揭竿而起,國破,齊帝自刎於王座之上,留有遺言一字,悔!
……
嘉月總覺得人死後不過是兩個結局,天界或是地府。什麼都好,而不是像她現在這樣,跟一個穿黑袍子的男人大眼對小眼。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男人有一張極為俊美的容顏,他的眼睛深邃,黑的好像看不見光明,唇極薄,嘴角一挑,眉眼間盡是邪魅之氣。
嘉月搖頭,這四周全無一物,蒼白的像她生前見過的那場雪。
“無極之地。”他噙著笑意,“知道是什麼意思麼?一旦進了這裏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出的去。”
“……哦。”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他皺眉,“你永生永世都得留在這裏了。”
“嗯。”嘉月躺在地上,雙手交叉置於腦後,一派悠然。
三個時辰後,景行忍不住開口,他已經被關在這裏太久,好不容易見到活的東西。“你怎麼會來這裏?”
“就這樣來了。”
“不可能,無極之地隻有至極之人才進的來,看你凡魂一隻,有何至極之處?”
“我亦不知。”她側過身子,嘟囔了一聲,“聒噪。”
……景行臉一黑,“凡魂,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吾乃魔界之主。”
“嗯。”她應了一聲,“同我這凡魂一樣被困在這裏的魔界之主。”
“……凡魂,你過來,我保證不吃了你!”
嘉月不動一下。
兩人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天,一月,還是一年,很久很久以後,當嘉月終於忍受不了這無極之地才睜開眼睛。
“怎麼才能離開這裏?”
景行微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連魔界之主也辦不到?”
男人一挑眉,“原來你有聽進去我說的話。”
“……說。”
“助我得生魂,我帶你離開此地。”他的話帶著幾分狠戾,森冷似冰,語氣蘊含無盡陰寒。
“何謂生魂?”
“便是活人的魂魄。”
“又該如何得到呢?”
“我將你魂魄三分之二抽走,送離異世,你去完成生人死前的願望,自然便可得到她的魂魄。”
“如此簡單?”嘉月不相信,“你為何需要生魂?”
景行自然不可能被她看出端倪,一本正經答道,“我以生魂為食,此乃力量之源頭。”
嘉月重新躺回去,不再言語,景行生怕她會反悔,“事成之後,我予你肉身,助你再入輪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