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 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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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的距離，能否在這牽手相握中，消失得像沒有存在過一樣？答案一定是否。六年前，林暄對言璟體貼細心地照顧，把她當做孩子一樣寵溺、愛護。她不會走的路就帶著她走，她撒嬌任性就讓她那樣，她固執一件事情就鼓勵她、陪伴她。言璟的情緒，他總能感覺到，即便他看不見她，她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會告訴他。言璟的人生，林暄以前是有信心握在手裏的。可是，六年他都在國外，他不清楚國內現在的高中生、大學生都喜歡什麼東西，忙著什麼事情。他也不清楚，現在的言璟，是什麼樣子。
言璟在那六年裏，看似樂觀、淡定，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其實最缺乏安全感。父母當年的不管，中學時朋友的背離，都使她明白，能夠得到一份真心相對的愛有多麼不容易。她不敢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害怕下一秒那個人就會改變。所以，她總是和人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相親但也不抗拒。很多人覺得她比較冷淡，也不太願意和她做朋友。
但其實，她隻是沒有遇到那個讓她放下戒心的人。當她認定了一個人是真的可以交朋友，她一定比誰都熱心，會把所有能給的喜歡、關心都給那個人。整個高中時代，言璟就隻有顏如玉一個朋友。自從顏如玉去了北京讀大學，隻要她睡不著覺有心事就給言璟打電話。言璟本來十一點前就要準備去睡，早上六點多就會起床。可是，當有一天，顏如玉半夜十二點打電話給她訴苦，講大學裏被室友排擠的事，言璟就記在了心上。從那以後，她每天都不關機，隻要顏如玉一打過來，她就拿著手機爬下來，跑去廁所裏接電話。大冬天的夜裏很冷，也不管不顧。
街道邊，等車的人並不多。周末的中午一點鍾，很少有人坐車回大學城，因為還有很多人還在逛街，到了下午四點以後，人才會多起來。林暄牽著言璟的手上了公交車，再往裏麵走，到了倒數第二排才坐下來。剛一坐下，言璟就把自己的手掏出來，放在膝蓋上不動。林暄看到車廂後麵第一排坐了兩對情侶，那男生給女生背著一個大大的包，手裏還提了不少東西。林暄側了側身子問言璟：“你的包，要不要我給你拿著？”言璟扭了頭去看自己小的可憐的背包，那裏麵隻放了個手機和錢包，心想：“有必要麼，這麼一點東西，又不是背不動。”開口回了林暄：“幹嘛要你拿著啊，我又不是沒手。而且我包輕得很。你要是想做苦力，等下次我回家要拎行李袋，你就幫我拎著。”
林暄又看了看前麵那兩對，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這年紀的男孩女孩是怎麼談戀愛的。你看那邊不都是男的拿包麼？”正說著，車子到了下一站，又上來一對年輕情侶，男生手裏提著一個特別小的米妮包。言璟大囧，說：“哥哥，你看，那麼小的包。男人是不是以為，替女人做了點體力活，就顯得自己特別行啊，特別有性別優勢啊。”
林暄無語凝噎，隻好說：“就你那麼多道理，還能上升到那麼高的層次。算了，不說這個話題了。哎，小璟，你現在讀大學了，平時都做什麼活動啊？”
言璟晃了晃頭說：“沒什麼特別的，我覺得跟高中沒多少區別，最多不過功課輕鬆了一些。我反正每天就是教室、圖書館、寢室三點一線，也不愛出門逛街。而且，我們學校裏麵超市、衣店有很多，根本不需要出門。我的衣服，姑姑也都給我買好了，我才懶得去逛呢。我到了周末就回家陪姑姑，跟她買買菜、說說話，晚上就一起去廣場散步。”
林暄覺得言璟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追求，就說：“怎麼這麼懶啊？女孩子不都是喜歡逛街嗎？買高跟鞋、化妝品之類的東西。”
言璟笑笑說：“那說明我一點也不像女孩子啊。我小時候就很男孩性格，不喜歡跟女孩子玩。可惜，我現在讀的是師範專業，整個學院男生才二十多個，珍稀動物啊。而且，我們班的男生，都有點像女生。想到他們還化妝，背女孩子的那種包，和女生挽手去逛街，我就覺得惡寒。所以，讓誰來拯救我男人的心靈啊。”
林暄寵溺地摸了摸她額頭上方的頭發，言璟輕輕推了推他說：“哎，我又不是小狗，不要摸我頭好不好？”
林暄覺得和這孩子有代溝了，說：“我是覺得你可愛啊。”
言璟瞥了他一眼，說：“你爸爸很喜歡摸我頭，從小到大都是那樣，每次看我的眼神還那麼慈祥可親。你又不是我長輩，千萬別再上手了。”林暄有些舍不得，失落地收了手，說：“你小時候都讓我摸頭。”
言璟笑：“你也知道是小時候啊，我現在成年了！噢耶！”說著還比了個剪刀手。兩人一路吵吵鬧鬧到了J大，在大門口下了車後，林暄說要陪她回寢室，便一路走回去。從學校門口走回去，一路要經過網球場、籃球場和田徑場，還有好幾個食堂和宿舍樓。等兩人從田徑場旁邊過時，林暄問她：“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到處跑，也喜歡爬山。你現在早上起來會不會去那邊跑跑步？”
言璟忙說：“我高中以後就不喜歡運動了，八百米真是噩夢啊，我前不久剛考了。差點沒吐死我。”
林暄輕笑：“多運動一下，以後跑起來就沒那麼累了。有空我教你打網球吧。”
“我們學校有開課，我打算大二學，不過我臂力不行，估計也是很大的挑戰啊。快走吧，我好困，想回寢室睡個覺。要麼你就送到這裏，省的你又要走回公交車站。要走十五分鍾呢。”言璟推了推林暄，讓他往後轉。
林暄轉了回來說：“不用，我送你上去。我自己在你們學校轉一轉，去看看你平時上課的地方，再去看看你們那圖書館，聽說是我們省最大的吧。你睡醒了，再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食堂吃飯。別人男朋友都陪女朋友一起吃飯，讓女朋友坐在那裏等，自己去打好飯菜。今天，你也享受一下我的服務，如果不滿意，可以投訴。”
“額，不用吧。你是我哥，沒必要吧。而且，學校食堂就五點的時候人多一點，買飯那裏要排隊，其他窗口人又不多。我下午一般喝點粥，或者吃拉麵。特色窗口人更少了，不用等。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回去睡個覺。”言璟繼續推林暄。
林暄覺得很無奈，他本來想一點一點參與她的生活，像普通的大學生情侶一樣，為女朋友做的事情，他也能做。可是，言璟就這麼一句“你是我哥”把他堵了回來。“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
林暄狠了狠心，抓起言璟的手大步往前走，結果走錯了方向。言璟扯了扯他，他才反應過來，問她：“怎麼了？”
“哥哥，走錯了，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邊是留學生樓。從剛才那條路直接往右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往前走，就好了。”邊說邊指了方向。等到林暄看著言璟上了樓，他才轉身離開，並沒有直接回去，還是像開始打算的一樣，把教學樓和外語學院仔仔細細地逛完了，才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