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豔陽。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隻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千千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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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言雪虹被林暄氣得心跳加速,言璟怕她難過,就答應了去相親。周二中午,她本來上完課就要回林家,卻接到了言雪虹的電話。於是,她轉了一趟車,去找約定的餐廳。沒想到,那地方居然就在C市古樓的前麵。楊柳吹拂的江岸邊,坐在玻璃窗旁,抬頭就可以看見古樓高高的台階。言璟在餐廳門口立了很久,直至眼眶濕潤。就在那前方,即使她已經記不清具體的細節,她依然知道,林暄曾經在那裏背起她,對她溫柔地微笑。
一輛寶馬的摩托車停在她身旁,她瞥了一眼,站遠了幾步,繼續凝望。一個穿黑色皮衣的男人跨下摩托車,手裏托著摩托帽,走到她身邊,問:“你好,請問你是言璟嗎?”
言璟轉過頭端詳了眼前的人,留平頭,大眼深邃,鼻子和嘴稍大一些,五官還算端正,目測身高比自己高10厘米左右。她點了點頭,說:“我是啊,你是?”
男人伸過手來跟她相握,手指輕輕觸碰,自我介紹:“我是萬欽,今年28歲。真不好意思,來晚了一些。我中午下班時,才接到我姨媽的電話,讓我過來見你。”
“你姨媽是?”知道兩個人都是臨時被喊過來,言璟這一瞬間差點要恨起自己的姑媽來了。
“她以前在一附院,和你姑姑是多年的同事,現在退休了。也不知道你喜歡哪家的口味,就選了這裏。我覺得環境挺不錯的,而且選擇很多,日式、歐式的美食都有。”
言璟微笑著說沒關係,就喊他一起走進去。
萬欽這幾年見過不少女生,最開始的時候,要求也放得很高。長相、身材、學曆、性格,他都要挑一挑。有些女孩各方麵都不錯,但他覺得少了心動的感覺,相處一段時間,還是主動提出斷絕聯係。如今,已工作六年,父母開始催了,他突然意識到該找個好姑娘結婚了。他對言璟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外表很好,家世出挑,對他說話落落大方,笑容也很明朗。他心情舒暢地接受了這次相親,剛進餐廳,就用手輕放在言璟背後一分米的地方,男人護衛的感覺很明顯,卻讓人很舒服。言璟沒有感到一絲尷尬,自然地走到了窗邊。萬欽給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了下來。他先禮貌地詢問了她喜歡的菜,“喜歡牛排意大利麵還是日本菜?”
言璟翻了翻了菜單,無奈地說道:“哎,隻能點這兩種的話,我還是吃米飯吧,鰻魚飯就好。說實話,我真的挺餓的。”
萬欽用真誠的眼神注視著她,向她道歉,“今天真是比較突然,本來我應該早一點定好餐廳和時間,也不會讓你等這麼久了。非常抱歉。”
言璟微笑:“沒關係,我覺得這裏環境很好啊,還可以看看江景。”她把服務員送過來的茶,倒了一些在彼此的杯子裏。
低眉溫順時,眉間自有一股清幽彌散,萬欽的眼神變得更專注和柔和,雙手伸出來接杯子,並說了一聲“謝謝。”服務員站在一邊等他們定餐,柔聲地詢問;“請問,二位已經決定好了嗎?”
萬欽望著言璟的方向,說:“你們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歡吃甜品的,我給你點一些,怎麼樣?”
“我不挑食的,都喜歡。”
“那好,給你點一個提拉米蘇蛋糕,再來一杯獼猴桃香蕉鮮榨果汁。”服務員迅速地在紙上記下。
萬欽轉頭看著服務員補充了一句:“我自己來一份烏冬麵,甜品和飲料不用。”
言璟“哇”的叫了出來,又趕緊捂住嘴。過了一會,她移開手,嘿嘿地傻笑著說:“我隻是比較驚訝,看你點的很少啊。我一個女孩子,都能吃那麼多。”
“我是做巡警的,有時候出去巡邏,特忙的時候,也顧不上吃飯。可能是因為吃飯不規律吧,所以得過一段時間胃病,吃不下去飯。那幾個月過去後,我胃就特別小,吃少量的就夠了。”萬欽解釋道。
“啊,真是辛苦。家裏沒個人照顧你,給你做飯嗎?”
“我父母在老家,都還沒退休呢,就沒到C市來。我又沒成家,單身漢,沒人關愛啊。”萬欽擠出一個可憐的笑臉來,又接著說:“言璟,你會做飯嗎?”
“呃,就一般般啦,不會餓到自己的那種。”言璟謙虛地回答。
“喔,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有一天能吃到你做的飯菜呀?”
言璟停頓了一下,沒有正麵回答,嗬嗬地笑著說:“像你這麼帥的男孩,工作收入都不錯,想給你做飯的女孩子應該有很多吧?”
萬欽露出一個苦惱的笑:“就是嘛,我一直對自己挺有自信的。可是,工作六年了,還是沒有一個女孩願意為我做飯啊。”
言璟微笑:“應該是你有自己內心的堅持吧,或者說有一個標尺,有一個理想型去衡量。恰好,你見的女孩子不符合你的欣賞標準。”
“那你呢?你有嗎?”萬欽微笑著默認了自己的標準,又把問題拋到她那邊。
言璟苦澀地一笑,忽然想起看過的一句話“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她幽幽地抬起眼,望著窗外低垂的楊柳,出了神。
萬欽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問的太突兀,她才不想回答。當他發現言璟仿佛陷入了痛苦和不舍的回憶當中,他才明白,女孩有自己的故事,是別人無法走進的故事。
服務員送餐過來了,打斷了言璟的沉思。萬欽笑著喊她:“快吃吧,不是餓了嗎?”
言璟沉默地拿起不鏽鋼的飯勺,舀起飯粒放到嘴裏嚼。
萬欽吃了幾口麵後,想打破無言的尷尬,又開始聊起來,“
言璟,我姨媽說你21歲不到,怎麼會想到來相親。”
言璟咽下口裏的飯,拿茶杯漱了漱口,說:“我姑姑希望我來相親,我不想讓她生氣,她身體不太好。”
萬欽很會體諒人,反而為她說好話,“看來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對長輩也很孝順啊。”
言璟輕輕地說了一個“嗯”字,又繼續吃飯。萬欽看著她的發頂,看了很久,最後幹脆放下筷子,對著她說:“雖然你不是主動地想要找對象,但是,我很認真!我希望,我們倆不要見了這一次麵,就再也不見。我希望,你下一次,下下一次,再下下一次,能變得不那麼被動,能願意聽我說話。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快樂。或者說,你不太滿意我,是嗎?”
言璟抬起頭,也放下了飯勺,雙手齊整地放在大腿上,身子立得更直一些,“我們才第一次見麵,對你並沒有多深的了解,談不上什麼滿意。我隻是感到有些無力和疲憊,20歲的生日才剛剛過去三個月,卻被家人逼著來相親,哎。說到快樂,你看。”言璟指著門口的服務員說,“他們從早站到晚,你覺得他們快樂嗎?還有,你看窗外,那個小朋友,好像智商不太正常,她在門口晃了很久,一直在傻笑,你覺得她快樂嗎?”她的視線轉移到了玻璃窗外。
萬欽隨著她的視線看,又在腦子裏思考了一下,最後得出結論:“我不知道。也許,拿到薪水的服務員是快樂的;也許,忘記了回家路的小朋友,是不快樂的。”
言璟笑,“所以,沒有人可以完全了解另一個人是否快樂,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要問快樂,去問開化的大地,去問解凍的河流吧。”(艾青《窗外的爭吵》)
萬欽沒聽明白,疑惑地看著她。她笑得更燦爛了,大吃了一口飯,吞下去以後,才回應他:“春天來了,天氣回暖,當然大地和河流最快樂了。”
萬欽恍然大悟,驚喜的神情流露,看著她說:“你真文藝。”對麵的女孩,眼神裏像有明媚陽光閃爍,笑容似向日葵轟然綻放,他覺得愛情的枯井,終於迎來了屬於它的清泉。
言璟俏皮地嘟嘴,晃晃頭,又笑了開來,“謝謝誇獎,那你說,我現在快樂嗎?”
萬欽輕而急地捶了捶桌子,向言璟表達他的控訴,然後又指了指外麵的楊柳,回答她:“去問輕柔的楊柳吧。”
言璟大喜,拍了拍雙手,“你好厲害啊,這句話其實是我從書上看到的,最後一句就是這個!春天來了,隻有真正感受到它溫暖的人,才懂得什麼是快樂。喜與悲,都要人親自去品嚐。”
萬欽被她的小興奮所感染,靠在椅背上,心情舒暢地望著她笑,他聽見心弦砰的斷了開來,女孩的美乘勢湧入縫隙之中。看她,憂傷時,似淡雅的蘭花,靜靜開放;快樂時,如白玫瑰一般,天真無暇。
下午兩點的午餐,終於吃得更為安心。萬欽比她先吃完,放下了筷子。他喝完茶水後,問了她一個問題:“你覺得家庭應該怎麼平衡自由和責任的關係呢?”
言璟把眼睛往上翻了翻,又轉了幾圈,說:“我跟你現在就談家庭這個話題,太早了點吧?首先,兩個人要有感覺,能產生愛情。如果實在無感,甚至是厭惡,就算逼著結婚,也不會過得幸福。兩個有好感的人,在相處的過程中,去了解對方的性格和喜好,互相磨合,直至能夠確定可以包容彼此。最後,才到了考慮結婚這件事,然後就成了兩個家庭的事,看兩個家庭如何融合成一個家庭。結婚以後,兩個人應該互相尊重,給彼此一些自由的空間。但是,蕭伯納說過,自由意味著責任,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人都畏懼它的緣故。你想要自由,就要付出責任,帶給對方信任和依靠,他才會回報你理解和自由。”
萬欽從沒有想過,一個20歲的女孩子,能夠對婚姻有這樣深刻的看法。過去,他見過的女孩子,大部分很急切,見幾麵就把所有的事情攤開來談,看適不適合結婚。也有一些內在、外在俱佳的女孩,太相信自己的感覺,遲遲定不下心來。如今,在他自己變得急切之時,卻遇到了一個冷靜清醒自知的女孩。即使年齡相差八歲,但他覺得,他一直在等待的靈魂伴侶,終於出現了。如發誓一般,他堅定地看進女孩的雙眼,說:“責任的實施在於個人,我如果愛上一個人,一定會對她好,對她的家人好。”
言璟又變得沉默,咬著吸管去喝果汁。萬欽沒有不依不饒,反而溫柔地問起她在學校的情況。
言璟聊起大三終於停止了的長跑計劃,心情好了一些。萬欽也適時地說起讀大學的一些事,“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學校還特別的小,在老校區。隔壁就是中醫學院,我們宿舍樓剛好和他們那的女生宿舍相對,中間就隔了個圍牆,大概兩米的距離吧。那時候追女孩,最有趣的事情就是,把一包包方便麵,往對麵的女孩那扔。那時,吃包方便麵都覺得奢侈,自己舍不得,就給喜歡的女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