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五月(1 / 3)

5月1日

好多的婚車,在窗外呼嘯而過,車身或拉有彩帶或貼有玫瑰,他們在烏黑發亮的車身上,隨風抖動、跳躍。我在回鄂城的大巴車裏,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不知是感動還是傷心,淚水在眼窩中翻湧。

懷裏,小侄子肉呼呼的腦袋枕在我彎曲的左手臂上,我的右手護住他肉肉的臉龐,防止車的顛簸將他驚醒。腿,在緩慢地一寸寸麻木。我轉過頭看看嫂子,她坐在車過道的另一邊,眯著眼睛,仿佛已經睡著。

三天,在鄉下恬靜的生活著,每天除去吃、睡、陪小侄子做作業,就是幹些不用費心思即興要去做的體力活兒,簡單、快樂,沒有外界的紛擾。短信,不用回。電話,讓小侄子接聽(他的話夾子一打開就關不上,所以做得很好)。晚上早早的關機洗澡上床,然後在床上跟小侄子嬉戲打鬧,直至累得不行,不小心睡著。

嘴巴上,整天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啟啟的叫喚,他們都會響亮地答應,然後還會很快的出現在眼前(除了小侄子偶爾耍一下小性子,賴著不肯來)。真的,那才是生活,人還是要跟人生活在一起。這短短的三天,我真的過得很快樂,是這幾個月裏少有的晚上能在正常時間入睡的日子。除了那個夢。

是的,除了昨晚的那個夢,那個夢到我與劉先生爭執後,他跑到朋友家不肯再聯係我的夢。後來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去尼日利亞的路上,還說要在那裏呆三年。我真的傷心了,心痛得明明知道是夢,還久久醒不過來。終於掙紮著醒過來,又久久不能平複傷痛。

我是跟媽媽還有小侄子睡在一起的,所以不敢有任何異常的舉動。小侄子把肥肥的腿整個兒壓在我肚子上,推下去他又拿上來,再推他再拿,我越發覺得難受到不能呼吸了。

小心翼翼的從枕頭下摸出手機,開機後開始撥他的兩個號碼,都關著機,隻好無奈的放棄。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僵持著,與自己對抗著,最後,終於還是睡著了。早上跟媽媽他們說起這個夢,結果他們都笑我。

三天,就這樣結束了。走的時候爸爸媽媽兩個人送我和啟啟。拿了很多土雞蛋,還有媽媽弄好切成塊的雞肉,以及我們一起拔的小竹筍。小竹筍經過媽媽的加工處理,兩麻袋隻剩半臉盆,我和嫂子平分了。

在路上等車的時候,媽媽說了許許多多寬慰我的話,讓我不要計較他兒子,心放寬。我點頭。媽媽又說:“他就那個脾氣,都是氣話,你吃好睡好別計較他,看你這段時間瘦得,等他打電話回來我說他。”聽著這些,我心裏真的是無比溫暖。

但其實也不願意媽媽責怪老公,說真的,他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也很艱難,好不容易打個電話回家家裏人又責怪他,他該多難受呢。

我輕輕的跟媽媽說:“媽媽,您別說他,我是沒地方傾訴,這些話又不能跟我媽媽聊,憋得沒辦法了才和您們說說,我說完也就好了。他一個人在外麵不容易,您別說他。”

媽媽說:“哎,不說,不說。”

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妻子,我想,這個男人應該是幸福的吧!

每次受傷,哪怕是躲藏起來不聯係,牽掛和擔憂都割不斷。就像朋友說的:“有些路,必須自己走完,放不下,跳不出,別人也幫不了你。所以就算遇到了再大的困難,都要堅強地麵對,隻有走到最後,才能看到結局,才能釋然。”

我想證明:愛,不怕距離,也不怕時間。不知道上帝會給我怎樣的答案。

5月2日

今天在辦公室,聽到一個關於鄂州市鄂州高中女教師的新聞。讓我很覺得震顫。

話說4月29日晚上,梁子湖區政協主任的兒子,喝醉酒後駕著人大常委會公務用車,載著自己的父親,在濱湖南路將鄂州高中的女教師撞到車輪下,並拖至十多米致其死亡。鄂州高中的學生,30日在市一醫院門口拉橫幅,為老師叫屈。

聽說,這位女教師已經結婚,但還沒有生小孩,他父母隻此一女。

我沒有多問,可是默默的在心裏難過。她和丈夫還沒有小孩,可見她丈夫應該也很年輕(聽說同樣是鄂州高中的老師),以後還可以再找個妻子,繼續將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我並不是說他絕情,隻是現實本就如此,一個男人,可能會因為事故早逝的妻子孤單的過完一生嗎?反正我是不會相信。我在擔心的是兩位老人,他們該怎麼辦,他們該有多傷心,白發人送黑發人啊!而且膝下再無兒女,如何能承受得住這般沉重的打擊?!我不禁為自己在愛情的糾紛中產生過輕生的念頭而羞愧萬分,父母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動。

回到家後,我在網上查看了一下這件事,關於寫湖北鄂州公務員撞死女教師的新聞非常多。據新華社記者黎昌在今天也就是5月2日的報道,經武漢大學醫學院法醫司法鑒定結果已經出來,吳某血液酒精檢測結果為213毫克/100毫升,屬醉酒駕駛。吳某已依法被刑事拘留。

我想,還有更多人會關注這件事情的處決結果吧,畢竟事件中涉及到了一個敏感的觸點——國家公務員知法犯法。

5月3日

端坐在電腦前麵,發現短短的一天,可以記敘的東西卻真的有很多。剛看完一場電影,它告訴我:人要往深處看。可結束時,我關心的隻是時間。已經八點,電話還沒響。然後,又想起今天的日記還沒有寫。

昨晚房間的燈又壞了,無奈的在黑暗中看燈管,心中隱隱。

今天,在辦公室談起這件事,同事們說Z老師的老公是電工,讓我請他幫忙。其實上次燈壞了,也是他來修的,不知道前麵日記裏是否有寫。我在這裏還真不認識什麼人,更何況是會弄電路的。隻好給Z老師打了個電話,她人真好,爽快地答應了。後來還特意打電話告訴我,說他老公已經答應,但是他今天上白班,要到下午四點之後才有時間過來幫我修。我說沒問題,我們剛好也是五點鍾才下班。她讓我到家了自己給她老公打電話,要換什麼東西,也跟他老公說好讓他去買。我說了些感謝的話就掛了。心中的感激,難以道盡。

下午接到一個好朋友的電話,聊著聊著就說起了這個事情。

她說:“他一個人來?一個男人?去你家?你一個人在家?他人長得帥不帥?還黑燈瞎火的,你可小心點,裝完了給我打個電話!”

我說:“你這腦子都是想些什麼呢?!”

真是有口難辯,可心裏溫暖著。她不了解情況,隻了解我不了解別人,因為信不過別人為我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真是沒有枉交了這個朋友。

下班回來,猶猶豫豫不敢給他老公打電話,害怕跟陌生男人說話時的那種尷尬。隻好又給Z老師發短信,請她向她老公傳達我已經到家可以來修燈的消息。可最後還是沒辦法,因為她也不知道,像我家燈管的這種情況需要買哪些東西,她讓我自己給她老公打電話說明情況。翻到電話號碼,我硬著頭皮打了過去,緊張得結結巴巴,說完趕緊掛了。

幾分鍾後,我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就是她老公。瘦瘦高高的個子,上身穿著黃色和灰色的條紋T恤,忘了是長袖還是短袖。下麵是深藍色牛仔褲,和著一雙前麵有點長的那種黑色皮鞋。我說:“真謝謝你們!”他說:“不用謝,小事。”隨後他進門脫掉鞋子,工工整整的擺放在門邊,再穿上我事先準備好的拖鞋。一進來,我直接把他領進房間,他打開電燈的開關,將燈管晃了晃,見不亮就麻利的將燈管取下來,然後又將燈管按到客廳的燈座上試了一試。我跟在他身後跑進跑出,心思是想能及時的給他搭把手,遞上需要的東西(燈座都安得很高,不是要踩著桌子就是要踩著高凳子,拿著燈管什麼的爬上爬下很不方便)。

他說:“是燈兩頭的壞了,我出去給你買,上次修是拆東牆補西牆,也順便再買根燈管,把那個房間的燈也給你安上!”

我說:“好,辛苦你了。”

給他錢他不要,說用不了幾個錢。我心裏本就因為他來幫忙很覺得過意不去,買東西還要他出錢的話,我是斷然不肯的,便堅持要給,他也就沒再推辭。他很快就折回來了,將多餘的錢交給我,然後迅速的接好線裝好燈頭和燈管。再按開關,燈亮了,我高興不已。我又帶他去另一個房間,為那個空著的燈座裝上燈管。

燈座在去陽台的門的上方,門邊有張桌子,踩在上麵剛好可以夠著。我拿進來一張小板凳,他踩著小板凳舊順勢往桌子上踩。可那張古老而陳舊的桌子不爭氣,他的一踩上去就“卡“的一聲斷了一隻桌腳,整個人從上麵摔下來。我剛好在他身後,就本能的伸出雙手想接住似地,他猛的倒在我身上,將我撞得往後倒退了半步,我死死抵住身後的牆壁,用力的駕著他的臂彎,兩個人以此,才沒有慘遭摔倒在地的尷尬。

他迅速的找到平衡站直了身子,說:“是個壞桌子。”我近前蹲下一看,一隻十多厘米長的小桌腳,直接被折斷在一邊。驚魂未定的我有點慌亂,腦中老公的身影一閃而過,看到桌上的衣架、電風扇、壞台燈全部摔在了地上,就一一的去撿起來,重新擺好。

他將陽台上的大椅子搬了進來,再將小凳子放在大椅子上,踩上去將燈管裝好了,可是按開關仍然不亮。他說:“這個燈頭也壞了。”家裏再有沒可以直接換的燈頭,而且這個房間也沒人住,我就跟他說算了,反正陽台上的燈是好的,晚上涼衣服也不會害怕,裝不裝都無所謂。他沒說什麼,從凳子上下來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我趕緊去冰箱拿了一瓶飲料給他,他推辭了一下接著了。

隨後我們又說了一些客套話,他還勸我辭職後到他們公司上班,賣保險。我委婉的拒絕著,之後就送他出門並道了謝。

Z老師和她老公,是辦公室老師們羨慕的一對。隻要一個電話或一條短信,他就隨叫隨到。有時候有事到學校附近辦公跑業務,他還要給Z老師送好吃的,真是羨煞旁人。其實她老公有空根本就每天都接送她上下班,在一起十多年了,還這麼殷勤,真不像是小孩已經五六歲的夫婦。

而且這個男士兼職兩份工作,每次發了工資就給Z發短信,然後直接把錢都打到Z的卡上。Z不是漂亮的女人,但是可愛。

在學校上班,最先結識的人就是她,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不知為什麼一隻單眼皮一隻雙眼皮。她臉上皮的膚不是很好,有些痘痘和痘印,另外,她個子粗大,人偏肥,而且又因為之前生小孩落下病根,左腿比右腿略微粗大。不過她人勤快,愛打扮,很愛美,常常買許多的衣服和鞋子,穿得花枝招展,再加她性格開朗活潑,很愛笑,也就極其的有親和力了。常常她一進辦公室,辦公室就熱鬧了起來。她對人很好,很熱情,很友善。隻要你的困難是她可以幫上忙的,提出來她都不會拒絕。我們總是問她:“你是怎麼將你老公調教成這樣的?”她每次都說:“我不知道,從談朋友起,他就一直是對我這樣好啊。”

我常想,感情,真的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往往可以讓我們將這世界上另一個極為普通的人,放在心上,捧在掌心。

5月4日

明天,就是在這裏上班的最後一天,我知道,校長一定會找我談的。為了利益,她不會願意現在放走任何一個老師,更何況學生和我的關係非常好,彼此都很不舍。畢竟是私立學校,生源很重要,常常更換老師,尤其是已經跟學生產生感情的老師,不僅影響學生的學習積極性,還會給家長帶來不好的印象,從而影響生源,造成生源流失。更何況是在學期中途換。

果然,上午她找到我,談了將近一節課,我始終沒有答應,很禮貌而堅定的拒絕著,後來還是不歡而散。

我真的不能再妥協了,哪怕再怎麼考慮著那三十幾雙眼睛,要解救出自己,要堅信會有比自己更好的老師來帶領他們。現在,自己應該做的有且僅僅隻有,對孩子們隱藏起這個小小的秘密,認真上好接下來的每一堂課,為自己畫一個圓滿的句號。

不是我不負責任,也不是我絕情,校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中傷和刁難,一個月前我已經遞交了辭職信,校長答應一個月後將工資押金全數退還,現在,一個月到了,我真的要走了。如果她還是找借口不退工資,我也隻好算了。對於我來說,在這裏我唯一舍不得的,隻有孩子們而已。那點錢,真的不值得我再跟她糾結下去了。這樣,自己失去的,將會更多。

說真的,在這件事中,很感謝劉先生對我的支持。如果沒有他的支持,我的辭職會變得更痛苦。他一而再的對我說:“寶貝,沒事,我支持你的決定,老公養著你。”不管以後會怎麼樣,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感受到了人生裏婚姻或愛情中最美好的一麵,那就是互相支持,希望對方快樂。

對於新的生活,我真的有太多的希望!雖然很多希望其實都寄托和依靠在別人身上,但總有自己可以努力的地方。希望自己在離開後的日子裏,能快樂,可以收獲,能將生活,過得更平淡而美好。

我將在這兒安安靜靜的,等待著遠方的人凱旋。

5月5日

真不願看見,人世間,這些醜惡的嘴臉。

留你的時候,明明是因為利益,卻還說:“你在這裏也沒有什麼親人,就把我當媽媽來看,有什麼呢,一切都好說!”等確定你要走的時候,就冷著一張臉,處處刁難。看著這待了近一年的學校,如果還是這樣的工資待遇和管理製度,必然留不住好的人才,前景必然會越來越窄。我默默地忍受著,心想已經堅持到現在,沒必要鬧得大家不愉快,也就不再為這醜惡的嘴臉大驚小怪。離開這裏,再找一個每月不到一千塊錢的工作,豈不是太容易了。雖然還有兩千多塊錢被她扣押著,並沒有結算給我,但在跨出大門的那一刻,我還是覺得無比的開心,如重獲自由!

整天幹著一份讓自己覺得不適的工作,真的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到了小區就給嫂子打了個電話,買點菜、水果到嫂子家吃個晚飯,和她談談心。也順便看看默默回來沒有,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很讓我掛心。

生活,不去看那些醜陋的麵孔,不去想中國最年輕的十六歲北航博士張炘煬,在碩士論文答辯前,突然提出,如果父母不給他在北京買房,就不答辯,也不考博士;不去想山西晉中學院教師馬彰銘在舉報腐敗後,三被打手用鐵棍在校園內毒打的遭遇;不去想湖北省隨州市財政局長李國壽說的:“你一個普通老師,有什麼資格給我打電話?”;不去想民工因為身上髒被乘務員斥責不要坐到座位上;不去想被老婆養了10年終於混成了博士的儲浩,以“跟她(小三)結婚我可以少奮鬥10年”的理由和懷孕的老婆離婚;不去想少林寺弟子釋永信在海外最少有30億美元存款,在美國、德國都有別墅,曾經跟眾明星有染還包養一名北的女學生李靖倩,並生有一小孩;不去想那些掛滿吊瓶在一邊輸液一邊準備著高考的莘莘學子;不去想地溝油;不去想毒牛奶,更不去想皮鞋下腳料做的膠囊……

那麼,這世界總的來說,還是很美好的!

5月6日

不知道根本就是我自私,關注他太少,還是我真的沒有以前那麼愛他了。直到今天,我才看見他刪掉了他空間所有的相冊,還有我的留言。在我問他的時候,他說早就刪。我隱約記得,5月1日還在的。

我自知是一個糾結的女人,跟他說了沒事之後,心裏卻湧出種種煩悶和氣憤。將自己空間屬於我們的相冊刪掉後,又登上他的號,將裏麵讓我覺得不開心的,有關於我的蛛絲馬跡全部清空。他的說說,我一條條往前看,心情一點點沉重,那裏都有著屬於我們的點點滴滴,他的幸福和煩悶,我的鼓勵和支持,我們的小矛盾,往事像電影在腦中回放,我的淚洶湧而來。將我自己的評論刪到09年10月,我再也不忍心按下Delete鍵了。明知道他已經快晚上兩點,還是將電話撥了過去,害怕吵架,可是卻很想責問他!電話通了,我還是揶揄著說了兩句就掛了,默默的將那些說說一直看到08年,那裏,有關於他的,我所不知道的往事。

果然,2008年7月1日,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從那些簡單的文字中,我看到了他痛苦得幾乎扭曲的靈魂,令我心疼,又心酸。他曾經對我一次次的講述,開始被我無意識的對號入座,發現真的有太多的不相符。或許很多真的隻是善意的謊言,但隻要是謊言,哪怕是善意的,也不會減輕它對人們的傷害。我再次撥通了他的電話,叫著他的名字說:“混蛋!起來!”我想我徹底瘋了,四年之間,他向我隱瞞的大大小小的事實真的是有太多,而這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整個人卻無法冷靜下來,嚎啕大哭。他不耐煩的掛掉電話,當我說出08年7月1日之後,我無休止的撥那兩個號碼,卻再也打不通了。

我突然覺得心裏那片綠油油的水草,隨著我撥電話次數的遞增,被一刀一刀的割掉。愛,開始變得荒蕪。

或許我要的隻是一個解釋,或許那真正的事實已經不那麼重要,或許……所有的或許在他關機的那一刻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我大聲的痛哭,然後擦幹眼淚開始決絕的想要不再那麼在乎。

我開始籌劃著,今後的每一天都不要再讓自己像今天之前的日子這樣,痛心疾首懦弱的寫日記,因為這在他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我的努力變成了他眼中的作秀。我決定將它慢慢的改寫成小說,將結局改得大快人心!

幾天沒有來榕樹下,看見自己這原計劃中《婚後的女人》的第一部——《老公出國之後的日子》的聲明和作者授權榕樹下書目登記表出來了,我毫不猶豫的寫下了20萬字,8月30之前交稿。我不想再給自己退路,也不想再去考慮編造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會不會到我的家庭和婚姻,我真的,要開始釋放自己了,在這樣一個夏天將要來臨的時刻。

祝福自己,祝福天下所有,曾經以及現在深愛著一個男人並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偉大女性們,願你們美夢成真。好官方哦!好了,直接祝願她們健康快樂幸福,鈔票多多。

5月7日

約好和嫂子今天去醫院的。六點半不到她就又是發短信又是打電話。“懶蟲起床了”;“收到請回答”;“知道你個懶豬不想起來,去不去啊?”。她是電話短信輪番轟炸啊,我隻好爬起來去洗臉。

不上班的日子真是太幸福啦!不用聽鬧鍾,不用披星戴月,不用趕公交,更不用連看個手機都像做賊……啊!仿佛連睡覺的姿勢都多樣化了,橫著豎著斜著仰著趴著,想怎麼睡就怎麼睡,不用擔心睡眠時間短,睡姿不好會影響睡眠質量,反正現在二十四小時全是我自己的,有的是時間補瞌睡。

弄好到了嫂子樓下,她已經和啟啟下樓,正在和啟啟過馬路。要到對麵去等啟啟的校車。啟啟問他媽媽:“為什麼我又要上學呢?為什麼你可以不用上學,整天在家裏玩呢?”大嫂抿著嘴笑。我心中默默為現在的小孩鳴冤,現在的小孩真得很辛苦,啟啟才一年級,書包都有我們讀初中時的書包重了。記得我們上小學,八點才上早自習,這會兒都還在睡呢!特別是一二年級的時候,常常一學期下來,許多同學的書都已經撕光了,反正大不了就讓老師在屁股上拍幾板子也就完了。整天張著大嘴哈哈笑,盡跟夥伴們瘋進瘋出,旋風似地,這兒一陣兒那兒一陣兒的亂刮。現在的孩子,班上有一個敢撕書的那可了不得了,反了天了,肯定又是要挨批評,又是要請家長去學校,甚至還可能受到精神上的摧殘。好好的一孩子,一到了學校就要變成小機器人,上課要規規矩矩的坐著,下課還得規規矩矩的坐著,連上個廁所都得打個報告才能去,你說那文靜的還好,像啟啟這麼活潑的一小男孩兒,怎麼受得了!

幾分鍾後校車來了,嫂子把書包提給啟啟,他嘟著小嘴上車了。車上領隊的那位胖乎乎但全身上下都彌漫著貴族氣息的音樂老師,看見了我。她見我沒有上車,就和我打招呼問我怎麼不上去。我們學校小學部周末不補課,而小學部的老師,平時也基本上不會和初中部的老師們有什麼交集,因此對我辭職的情況並不了解。我擺擺手,示意她說自己不上,在我猶猶豫豫準備解釋的時候,車已經緩緩關上門,開走了。城市快節奏的生活,絲毫不會等待任何人的猶豫。

走到市一醫院才七點多,我和嫂子都說這麼早肯定不用等。可結果很出人意料,兩條長隊因為已經排到大廳的盡頭,而向側邊彎曲過去,少說也有近百人。我唏噓不已,八點鍾醫院的工作人員才上班,這會兒排隊掛號的就已經這麼多人,大廳裏黑乎乎的,隊列最前麵的掛號室也一樣處在沉睡中,我們就那麼等待著,而人,越來越多。

我和嫂子隻是去醫院做個小小的常規檢查,樓上樓下跑了多少趟都數不清,出醫院已經十點多。我們倆檢查結果都還挺好,可走出醫院老遠,心裏還在後怕,裏麵真的是人擠人。記得我拿著那個驗尿的小塑料杯,從二樓半來到一樓的檢驗師室,一路上的那個艱難啊!在那擁擠的樓道和過道裏,人本能的就忘了羞澀,隻擔心那液體一不小心撞翻到哪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身上。還有就是廁所,一樓唯一的女廁所前排著長長的隊,我和嫂子決定去二樓半的女廁所。到那兒嫂子一馬當先,走到門口卻突然折了回來,我問她怎麼了,她連連搖頭說不出話,打著手勢問我要紙巾。我不明就裏徑直往廁所裏走,一股惡臭讓我差點窒息,折回來嫂子已經吐了,她笑嘻嘻的看著我,眼淚卻在眼睛裏打轉。上個廁所搞得像上戰場似的,我們當然不可能不上,裏麵的慘狀我就不想再形容了,明明安著個水龍頭,卻放不出邊點水來衝廁所、洗手。這是市一醫院。倒讓我想起了廣州番禺一景區800萬建的六星公廁,真是中國特色。

回家後,第一次點開了榕樹下自己發表的這些日誌。打開第一篇,發現有好多錯別字,覺得很不好意思,對這些看過的人,於是決定開始慢慢整理,從第一篇開始,認認真真真的讀一遍,也順帶著修改一遍。

在修改的過程中,很多另樣的情節在腦中盤旋,詢問我要不要將他們訴諸筆端。我知道這本是一部日記,應該如實記載生活中的全部。可是現實,往往有不堪入文的醜陋,我僅僅隻能說自己覺得可以說的。不然,何以立足?就像天涯上那些原本人氣很高,驚心怵目的帖子,最後也難免被刪掉。我愛劉先生,我愛寫作,但我更愛生活。

5月8日

昨晚大雨大雷,折騰了半宿。

我抱著枕頭蜷縮成一團,半躺在床上。閃電匆匆忙忙一次又一次急切的撕扯開漆黑的夜空,雷仿佛是在窗邊、樓頂炸開,一個接一個,震耳欲聾,雨水衝刷著牆壁、窗欞以及窗外的大樹,發出嘩啦啦的巨響。我很害怕可又無計可施,於是隻好佯裝鎮定的與那種情緒僵持著。

我多希望劉先生在身邊,或者哪怕是有個親人在身邊也好。我們不一定要擁抱,也不一定要交談,隻要有那麼個人,隻要他在這房間的某個位置,就算相向而坐或是各忙各的事情,我也會不這麼害怕和孤單。僵持著,堅持著,慢慢的我開始釋然,開始決定要慢慢的讓自己給自己安全感。

環顧四周結結實實的水泥牆麵,再斷掉除了房間電燈之外(我覺得電可能帶給自己危險)的一切電源。關掉手機,也斷掉給那些個誰誰誰打電話的念想。然後開始回憶快樂的過往,輕輕的哼著梁靜茹的《勇氣》。慢慢的,我真的開始不再害怕,將手機拿在手裏,按了開機鍵,擔心某個人可能會聯係我。然後翻身起床,一件件去整理衣櫃的衣物,本來也不多,我盡量折疊得仔細一些,以拖延時間,等待睡意。Flo Rida的Wild Ones突兀的響起,那是我的手機鈴聲,和劉先生簡單的聊了幾句就掛了,他的工作太勞累也太繁重,更多的東西,隻會讓他徒增煩惱。

衣服還沒整理完就困倦了,關掉手機斜趴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也不知道雨,是什麼時候停的,醒過來已經是清晨。光著腳踮著腳尖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伸手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刷的一下竄進來,將整個房間照亮。窗前的大樟樹經過雨水的衝洗,雖然被修剪得隻剩下小小的一叢綠色,但仍然顯得格外的清新亮麗。一隻灰色的拳頭大小的鳥兒,鼓著圓溜溜的肚兒站在我窗台上東張西望,還閑庭信步的走了幾步。發現窗內的我,它漠然的看了我一眼,怔了一下才張皇失措急匆匆的飛走。估計正在奇怪這個窗裏什麼時候開始有人了。

畢竟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幾乎每天都在上班,這個點兒,早都已經在學校了,就算偶爾放假也是瘋狂的補瞌睡,或者忙平時落下的那些事情,哪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突然拉開窗簾給它一個驚嚇。我暗暗擔心,這個鳥兒,哪怕曾經是這窗台上的常客,估計以後也不會再來了吧。遠處,有看不見的鳥兒發出急切而婉轉的叫聲,還互相回應著似地。我推開窗戶戴上眼鏡,探出身子肆意的去尋找,可是什麼也沒看到。隻是樓下已經開始有三三兩兩聚集的人群,或在談天,或在摘菜,或在打撲克,或在觀望,或在趕路,都開始了自己新的一天。我收回目光向對麵望去,隻見到對麵窗戶裏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男子,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我這邊。我慌裏慌張的關上窗躲到一邊,心撲通撲通的跳。呆了半刻我開始笑自己的傻氣和冒失,這麼多住戶這多扇窗,我還是頭一天在自己的窗戶前這麼露臉,人家,也隻不過是在自己家的窗戶前站一站,怎麼就可能是在看我呢!倒是自己,大清早的穿著個睡衣,頭沒梳臉沒洗,縫頭垢麵東張西望的尋找鳥兒,不像話。

總之,不用上班的日子,身心都很覺得放鬆,而且每天修正續寫稿子也很充實,並不無聊、空虛。希望我能好好珍惜現有的,這屬於自己的美好日子,並為夢想而努力奮鬥!

5月9日

人人都說女孩子不要太要強、太獨立、太厲害,不然會不招人喜歡。我也曾一心想要做一個溫婉的小女人,在老公的懷裏柔情似水嫵媚纖弱。可是,我若不要強、不獨立、不變厲害,又有誰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伸出過援助之手?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不也有人說女孩子隻有自己強大了,才不會被別人當做附屬品?!

家世好的女孩子,會有爸媽為其鋪好華麗麗的金磚大道;相貌姣好的女孩子,會有男友老公等著為其鞍前馬後盡獻殷勤;運氣好的女孩子,會有貴人相助使之平步青雲雞犬升天。可是我,似乎哪個都排不上。

在這匆匆逝去的日子裏,我明白了下雨天如果忘帶傘,就一定會淋雨,淋雨之後,不趕快洗個熱水澡,擦幹頭發,就一定會感冒發燒,生病之後,不趕快看吃藥就會越病越厲害。曾經一個人去輸液,坐在長條凳上默默流淚,現在的我,如果再看到自己這樣,一定會狠狠的嗬斥自己:哭!就知道哭,哭又能怎樣?!

跟這老公一起後的這四年裏,我曾因為在擁擠的公車上被人左推右推的時候感到委屈;我曾在各個角落裏默默對自己說“生日快樂”;也曾因為被冤枉卻無力辯解時躲在被窩裏捂著嘴大聲地壓抑著哭泣;還曾因為遇到災難覺得無依無靠而頹廢絕望……

我知道在這世界上有更多的女孩,比我還要艱難,我並不是那個在苦水裏泡大的孩子,我隻是個不願意向世俗妥協,也過得沒有多輕鬆幸福的女人。我可以很乖、很聽話、很粘人、偶爾還裝裝小可憐,他若憐愛,我便勝利了。而在此之前,我必須開始學會一直努力堅強著,揚起下巴,不哭,不鬧,不發脾氣。隻微笑。我知道很多時候,自己其實根本不可能做到。

在這一年裏,我常常念念不忘自己是個女人,所以麵對生活中的痛苦和艱辛,會哭泣會抱怨;麵對誰欺騙誰誰傷害誰,會流淚會悲哀;感受不到依靠和幫助,會失落會傷感;麵對抉擇,會猶猶豫豫;麵對他人的誓言和承諾,會絮絮叨叨念念不忘……總之,在這一年裏我就是忘不掉女人的矯情、浮躁、哭鬧、憂愁、逃避……

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女孩子願意一直堅強,隻是她們都在等一個理由,一個可以不強迫自己堅強的理由。在此之前,她隻有自己保護自己。

所以現在,在沒有人可以完全保護我自己的時候,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像一個真正男人那樣,堅強、果敢、有魄力。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真的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我想,那將是我的幸運。而不是現在這樣,隻會在電話裏一遍遍的跟媽媽說:“媽媽,我想發財!”

畢竟有些東西,即使有再多的金錢也買不來。

5月10日

我發現,在不上班的早晨,醒來的第一反應都是深深的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猛的吐出。轉身緊緊的抱住枕頭,尖叫的搖晃著腦袋,將臉深深的往枕頭裏塞,然後再猛的拿出來。

我在想,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不喜歡上班的那一類,說白了就是天生喜歡做米蟲,最好天塌下來都不去著急。

風,吹得拖地的長窗簾高高的揚起,一陣清涼的氣息溜進房間,來到床邊,在我手臂上跳動。我不喜歡悶悶的,所以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窗戶永遠會開著那麼一邊,隻留著紗窗。當然咯,寒冷的冬天除外。

我一骨碌爬起來,“嘩”的一下拉開窗簾,任由這早夏的風,肆意的在我臉上糾纏。天,還在下著毛毛雨,外麵的地上都是濕的,看起黑乎乎滑溜溜的,仿佛踩上去就會摔倒。樓下沒有了聚集著的人群,連行人都不見了。我打開窗紗,伸手去接那雨絲,難得有那麼兩滴掉在手指肚兒上,冰冰涼涼的。窗台上的吊蘭,又冒出了新綠。小城市的舊住宅區,裏麵的住戶真是密密麻麻,樓一棟挨著一棟,簡直是“暗無天日”(我住在四樓都沒有光線可以照到屋裏來),而且樓房都已經陳舊不堪,連每層樓從那些窗戶裏伸出來的油煙機上,全部都是黑乎乎的油汙。這小小的窗垠,能帶給我的景色真的很有限。一盆吊蘭,兩棵大樟樹,一個破舊的停車棚,對麵灰不溜秋的帶著藍色玻璃窗的牆壁,外加消瘦不堪的一抹兒天空。可是我仍然覺得舍不得離開,仿佛站在這兒,就有一種莫大的滿足,像鳥兒正在自由自在的飛翔。

對麵,窗戶裏,白色背心的男子?!

一不小心瞥見了對麵窗戶裏隱隱約約的那個人影,我嚇了一跳,趕緊躲到窗戶一邊的窗簾後麵。又忍不住好奇,探著頭偷偷的去瞄一眼那個人影,還在那兒,一動不動。我估摸著他應該不是在看我,可是為什麼兩個早上的同一時間他都站在那裏呢?我以自己豐富的想象力作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揣測,極力的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在幹什麼。再看他,他還在,再看,那個窗簾被拉上了。

一方麵,我的好奇心像泉水一樣不斷湧出,甚至萌生了要買個望遠鏡來偷窺的想法。另一方麵,我又為自己窗戶對麵出現了這樣一個人,懊惱不已,喜歡開窗的我,現在辭職在家,難道從此還要每天拉上厚重的窗簾生活?!這太恐怖了!

我心中布滿疑雲,終於還是決定在出去買菜的時候帶個小朋友用的望遠鏡回來。一探究竟。

5月11日

我滿懷期待,真的,我以為至少會發生點什麼。

時間多得在手指間起舞的我,作為一個好奇的人,在突然發現對麵窗戶裏出現了一個“偷窺者”(當然,這還沒有得到證實,所以必須要用引號)之後,決定買個望遠鏡看個究竟。這必定就應該有一個故事會發生的啊,哪怕是個稀爛的故事!

然而,什麼也沒有改變。早晨起床,拉開窗戶,那個“偷窺狂”還站在那裏,我仍然躲到窗戶後麵,掙紮著拉上窗簾。隻能撩起一個小角,看著對麵窗戶裏模模糊糊的人影。

話說我昨天掙紮了好久,終於換上衣服決定頂著烈日去菜場。走到路上,我還在因為自己將要買望遠鏡偷窺別人而興奮不已,然而終於到達菜市場,我還是決定先買好菜。

這是個不算太大的菜場,我想它跟其它地方的菜市場相比,也應該沒有什麼差別。一樣的充滿各種難聞的氣味;一樣的肮髒,地麵到處都流著莫名其妙的黑色汙水;一樣的蚊子蒼蠅結成群的飛……當然,也一樣被高高的圍牆包圍著,將這諾大的一個地方,圍成了一個半露天的敞棚。敞棚下麵,是整齊的一排排,用水泥板搭成的一個個回字形的台麵,被各個小商販承包後,在上麵擺著他們要賣的菜和其它商品。

台麵上盡可能多的擺放著各種調料、蔬菜和肉類。靠近圍牆的四周,還圍有整整一圈小店麵,有些是賣小商品,有些是賣早點。

老實說,這裏早點的品種還真多,各類麵食、煎餅煎餃、油條稀飯、各種餡兒的包子、饅頭、發糕、豆皮……直到十一點都還滴米未進的我,見了這些,可真是覺得饑餓難耐。更何況我還是個吃貨。買了幾樣提在手裏,再轉進菜市的中間買菜,二愣子似地,根本不知道買什麼,轉來轉去買了兩根黃瓜和一把小白菜,想著回去下麵條的時候可以直接丟進去煮。

好吧,不如坦誠的交代一下,我根本不會炒菜,也很少來菜市場這種地方。我不想找什麼借口,其實我會做的東西很多,比如餃子什麼的,可就是不會炒菜。對那種要放油,然後燒熱再放菜的程序,害怕得要命,首先它會劈裏啪啦的響,然後我還會擔心那滾燙的油濺出來把我燙得麵目全非。通常情況下我寧願吃水煮的,哪怕難吃點。

上班的時候,晚上我都是順路在路邊的小超市,隨便買點玉米啊小白菜啊什麼的,回家直接丟進鍋裏煮來吃。但現在都宅在家,小區裏的這個菜場倒比超市近多了。昨天,還是我一個人頭一次去。以前劉先生在家的時候,我常陪他去,他喜歡做菜,也很會做菜,買菜的時候總把我帶上,可自從他走了之後,我家就很少開火,即便開火,那些材料也多是平時逛超市買回來囤積在家中的。所以雖然隻有七八百米的路程,我卻再也沒去過。

終於還是去了,一半是覺得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讓自己吃好點,另一半,是因為對麵窗戶裏的那個人影,促使我必須出門一趟(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是要想看清,必須買個望遠鏡)。

我又在菜市場晃了一圈,尷尬的應對著菜販們的吆喝,被一個賣菜的大媽踩了一腳,還看到了賣肉大叔的淫笑。最後,我是說最後,我又買了兩個紅辣椒。正在付錢的時候電話響了,是四川的朋友W,他說,聽說我最近在閉關,就打個電話問問情況。我們用地道的四川話交談著,這真是讓我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他開玩笑地讓我給他留個角色,我邊往回走邊和他聊,看見路邊擺的大蘋果,仍然不忘湊上前買幾個。

掛完電話,我已經在自家樓下,望遠鏡的事情,被忘在了九霄雲外。再出去一趟對於我來說太艱難,所以今天早晨,我仍然隻能看著那個模糊的白背心,好奇心和煩躁暴漲。又要關著窗簾一整天了,好熱啊!

5月12日

有些事情不說不寫,並不代表沒有想。

有種無能為力的悲哀,欲蓋彌彰。慢慢開始學會消化對他的依戀、念想和心中的痛苦,在睡不著的晚上,會關掉手機將很簡單的殺人遊戲玩到很晚很晚,直到累得睡著。或者重複著單調的發大財的幻想,想著怎麼花。可是偶爾也還是會突然覺得崩潰,那種孤單,讓思念,和需要他在身邊給自己一個擁抱或者肯定的眼神的渴望,愈演愈烈無法壓製。最後,就會發一回瘋不停的撥他的號碼。

他說:“用傷害自己來懲罰對方是你的一貫手法,我在乎你才會對我有效,如果考驗的是一個不在乎你的人,你就完了。”

他說:“我上午上了一上午班,很累,現在中午好不容易可以睡一下,你卻要這樣一直打電話過來,我打過去你又不做聲,你是要怎麼樣呢?你關心我愛我嗎?你自己為什麼不睡覺呢?你有病吧!”

他說:“你中午鬧得不讓我睡覺,晚上也要鬧得我不讓我睡覺,你是想要怎麼樣啊?!想我死是吧?!”(他中午我時常給他打電話,可是他晚上睡覺,也就是從我的清晨到下午四點之間,我根本很少很少給他打過電話。)

他說:“我為什麼要操你這麼多心啊?為什麼啊?你說為什麼啊?”

他說,他說,他說……

我愈來愈傷心,可是也愈來愈麻木。仿佛看著他在一點點遠去卻無能為力,絕望在心裏彌漫。我想,花上哪怕自己所有的錢去見他一麵,可又怕他再次重複說我不是過日子的女人,因此跟我決裂。

所以我問他:“如果我將現在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賣了去你那裏的機票,你會不會要跟我離婚?”

他馬上跑跳如雷:“現在是工程的關鍵時期,我忙得要命,說了讓你再等兩個月就非等不了了?你現在來是要他們叫我滾蛋吧?你是要他們叫我滾蛋吧,啊?你……”

我啪的一下就掛掉了,還能說什麼呢,又想起了那個詞語——“絆腳石”。我發誓那一刻我真的想遠遠的離開,不再出現在他的世界。對於他來說,現在,我仿佛真的就僅僅隻是個牽絆了。

想想我們最初的夢想,想想我們四年來的點點滴滴的幸福、痛苦和糾葛,再看看現在的自己和他,一任電話不停地響起,我再也沒有了拿起的勇氣。

真的,沒有勇氣了,對這份感情。或許媽媽說得沒錯,我沒有她堅強。沒法站成一棵大樹,任誰的離去,任多少風吹雨打也不會倒下。

我當然不會倒下,從汶川地震裏走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應該懂得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現在已經四年了,這四年是我賺來的,我想在以後的日子裏,也沒有什麼能夠讓我放棄!我隻是分心分得太久,忘記了自己,一低頭才發現,這麼久這麼久,我竟然自己都還沒站穩。

可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我眼裏重新出現自己,當我將根須,一寸寸紮到泥土的更深處,我的枝葉,就會再繁盛起來。世界,依然美好!

5月13日

我以為,自己的努力沒有人會記得;我以為,人走茶就涼。

可是不是這樣的,前晚,學生們一起偷偷的給我打電話,他們在那邊嘰嘰喳喳的叫喊著:“陳老師,你真的走了嗎?你為什麼要偷偷地走啊?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們啊?我們好想你!”我隻能將幾個響亮的聲音對號入座,其他都亂哄哄,聽不出來誰是誰。

這幫小兔崽子,想他們昔日常常跟我鬧不是,常常刁難我,處處給我找不痛快,給我惹出不少麻煩,搞得我總是神經緊繃,有時候還要自己慌裏慌張的找台階下。眼淚忍不住流出來,想想自己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突然覺得很值,這些90後的孩子們,也許很多80的後人會覺得難以理解,他們好奇心強、接受新生事物能力強;自信又脆弱,敏感又自私;往往具有成年人很難理解的古怪愛好,極力的表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信息的來源很廣,內心世界豐富,仿佛很小就開始懂得成人世界的規則;更現實更自我,卻也更容易空虛……可是,他們也並不是像大多數人所說的:沒什麼感情。

有一個平時跟我頂杠特別多的帥帥的男孩,我知道他非常聰明,可是在學校的時候常常壓製住自己對他的讚許。反而是放大它的缺點進行批評,因為不願意讓他太囂張,怕他會鬧得我沒法正常上課。他真的會。

然而今天他突然給我發消息,說:“老師,為什麼人總是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他說:“我真的好想再聽你講一節課。”當然還有別的孩子也給我發來消息,說了許許多多,還有兩個孩子說:“老大,家長會開完之後,我回家我老爸打我了。”他們不停地跟我訴說著自己的心事,我鼓勵著他們,跟他們說雖然父親打你了,但其實他也是世界上最心疼你們的人,他們說他們懂。我知道我其實並沒有多偉大,我知道自己,僅僅隻是一個對孩子很認真的人,他們把我當成了朋友,他們對我的眷戀和不舍,是上天給我的最大讚許。我,很滿足了。

下午,那個我曾經寫過她的小天使——身有殘疾的小女孩,給我打電話說想來我家。她很快就真的來了,因為穿著睡衣,我沒有下去接她。通過電話,她終於找到了我家。我急切的為她開門,給她準備拖鞋,她坐在我的床沿上絮絮叨叨的跟我聊著天,說著自己在學校的經曆,談論著其他的同學和新來的老師。我一邊聽著一邊在修改那些很久之前的文章。

我們商量著一起出去走走,可以看看風景聊聊天散散心。換上及地碎花長裙,拿上相機,和她一起來到楊瀾湖邊。

柳樹,仿佛幾天前還是嫩黃的綠芽,現在卻全是翠綠的大長葉子,風迎麵吹來,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兒。湖麵上有個戴著帽子的老叟,撐著船在清理湖麵。她跟在我身旁,笑嘻嘻的看著我,不停的對我說,老師,老師,老師。我們沿著湖邊,沒有目的地的一路往前走,快要下山的太陽,不遺餘力的將光和熱灑在我們的臉上。看著地上兩個一高一矮的影子,攬著這稚嫩而美好的孩子,我心中充滿美好的幻想。

找到一個個美好的風景,為她定格住一些美好的瞬間,看她將萎縮的左手收到身後,我就巧妙的側了側相機,讓她身體的其它部位擋住那隻讓她覺得會影響美感的手。她也吃力的用一隻手為我拍下了幾個鏡頭,幸而相機很小,不然她根本沒法單獨完成。

一不小心我們就走到了濱湖橋,湖到這邊仿佛已經逛到了盡頭,時間還早,她又提議去江邊。

她在路邊的小賣部給我買了一瓶礦泉水,然後我們坐上5路車,前去觀音閣江邊公園。到達江邊的時候還很早,太陽並沒有完全下山,我們沿著河堤往前走,各個賣舊書和打氣球的攤點都已經開始擺出來,一對小情侶,在高高的牆墩上麵對麵黏糊糊的坐一起,我都不好意思看。我身邊的妞兒說:“老師你看,好羨慕哦!”我差點吐血,她才13歲。

剛好趕上了一場戲劇,一個簡陋的臨時戲台在江堤上,拉了些莫名其妙的橫幅,不知道是為了宣傳什麼。一個身穿漂亮白色戲服的男子,手裏拿著刀,要殺跪在旁邊穿著黑衣裳穿著樸素的婦女。那婦女邊唱邊哭哭啼啼,還流下了好多眼淚。下麵坐的老爺爺老奶奶們一個勁兒的叫好,隻是唱的什麼,我全都聽不懂,好可惜。

和妞兒在那裏坐著一直看完,總算是明白了,那位穿著“時尚”的“官人”是奉命來殺這位婦女的,可是因為不忍心,就放走了她,最後考慮到自己交不了差便自殺了。一位婆婆非讓我將數碼相機裏的照片給她,我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解釋我沒法將數碼相機裏的照片,馬上變成紙質的再放在她手裏。看到她很失望,我和妞兒也隻能無辜的離開。

慢悠悠逛著公園,望著江心的觀音閣,陳舊得不成樣子,倒是這邊的公園建設得不錯。大理石地板,層次錯落有致的大理石圍欄,雕塑,假山,小水潭,仿古的亭子,帶噴泉的大廣場,不能一下全部列舉出來。逛的人很多,還有個訓狼狗的年輕人,站在河提上指揮著河堤下這公園中的一隻大狼狗,隻見半人高的它,嘴裏叼著個瓶子橫衝直撞,嚇得我和妞一路好跑。

幾個光著身子的漢子,剛剛從江水裏爬上來,全身赤裸裸,就穿一條黑黑紅紅的遊泳短褲,手裏拿著圓氣球似地救生圈,並排向我們走來。腰上和肚子上鬆弛的贅肉,一蕩一蕩的。我看看江水,與湖水相比真是混著不堪,黃黃的。雖然穿著裙子,江風吹過來還是覺得涼嗖嗖,我想,水裏應該還很冷,暗暗佩服這些人。

妞兒突然問我:“老師,你會遊泳嗎?”我不加思索地告訴她我不會。我想她一定也不會,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而且根本不用遊泳圈。我真的詫異了,也震撼了。她還說自己想學騎自行車。你們知道嗎,她僅僅隻有一隻手和一隻腳是靈便的,而另外一隻手和另外一隻腳,在她小時候經曆了那場車禍之後,就開始萎縮,現在根本不能動,那隻不能動彈的手,至今仍然蜷縮在她的身邊,那隻萎縮的腿,讓美麗的她走起路來更像是跳躍。我不能想象這樣的一個孩子,她竟然學會了遊泳,這該需要多大的毅力。我想象著她在水裏竭力的拍打著水麵前進……我不敢看她,偷偷的側過臉,拭去眼角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