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回到的是鄂州,之前租的那個房子裏,給我開門的已經不是我認識的人。我又徒步來到之前我們買下新房的地方,門緊緊的關著。我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暗紅色的門鈴按鈕,我輕輕的按了下去。門開了,老公的臉在打開的縫隙裏慢慢的變得完整,可是那張臉上,除了吃驚之外沒有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種神情。我輕輕的喚了一聲老公,他沒有回答,也沒有緊緊的將我抱住,甚至,隻是叫了我的名字。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裏傳來:“老公,誰來了?”我心中洶湧澎湃的浪潮,突然歸於平靜。
他沒有要開門的意思,我笑了一下準備轉身離開,他伸手用力的拉住我的手臂,眼裏全是淚水。我推門進去,一位白白胖胖胖的女孩,挺著肚子站在屋裏,雙手戴著粉紅色的塑膠手套,害怕脫落,所以向著天花板高高的舉起。
房子裝修得不錯,以粉色為基調,可愛而溫馨,但不是老公喜歡的風格。沙發後麵的牆壁上,掛著結婚照。
“你好!”我說,“小寶寶幾個月了?”
“快坐吧,”她笑笑說,“四個多月,喝水還是喝茶?”
“不麻煩了,”我說,“我拿點東西,一會兒就走。”
“就在這兒吃午飯吧,魚我都殺好了,”她說,“你先坐會兒,我這就做飯去。”
“你還是別走的好,”我說,“我可要借你老公用用。”
她笑嗬嗬的進了廚房,說:“隨便借。”
然後,廚房的門關上了,隻聽見裏麵的水池,嘩啦啦的放水聲。
我直勾勾的看著坐在我對麵,已經是別人的老公,卻明明也是我老公的他。他低著頭什麼也沒說。我告訴他,我是來拿我自己的結婚證的。他默默的走進房間,過了一會兒,把結婚證送到我麵前。我起身雙手接過來,轉身要走卻被他拉住。我對著廚房的門大喊:“對不起,你老公就請借我用這一下吧!”然後用盡全力摟住老公,將自己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上,讓他,感受到我的心跳。
我就那樣,緊緊的抱著他不肯鬆開。我多希望那是永久,那就是最後的結局,可這房子的主人,最終卻不是我,廚房裏那個才是。我,就隻能這樣抱抱他,然後默默的永遠離開。
我伏在老公的耳邊對他說:“老公,你要幸福。”隨後在他肩膀上用盡全力的咬了下去,直到血腥味兒竄進了我的嘴裏,在舌尖上縈繞,才放開他轉身離去。
邁出門檻的那一刻,我醒了,在首都國際機場大廳裏B出口外麵第一排的長椅上,背包在身後,提包在懷裏。我用雙手用力的按壓自己的胸口,甚至希望此刻,它能停止跳動。
7點20下的飛機,早上起得早,又一整天都在趕車等車等飛機,根本沒吃東西,本來以為在飛機上能吃點什麼,結果國航上的餐沒有米飯,兩塊麵包夾一張火腿,我努力的想吃下去還是沒能把它吃完。人又困又餓,劉先生的航班還要等好幾個小時才能到,坐在安有皮墊的長條凳上,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不同高度不同膚色的男男女女,從出口處的三道門裏陸陸續續的走出來,步伐或快或慢,目光或低垂或在急切的人群中搜尋。一個拖著黑色小皮箱的小男孩,在走出出口的一瞬間,用鈴鐺一樣清脆的聲音大神的呼喊到:“爸爸,我好想你呀!”然後一陣風兒似的沿著通道衝了出去。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用目光套住那個飛奔著的小男孩,麵帶微笑的往通道出口快速的移動。我身邊椅子上,坐著一個白種人,他神情專注的在玩一支黑色的手機,消瘦的臉,更顯出鼻梁的挺拔。
劉先生是從加納的首都坐飛機到迪拜,再從迪拜轉機到北京,大屏幕提示22點20分到,可是看手表,已經23點22分,還是沒看見劉先生出來。
不知道,還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