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亡妻(2 / 2)

見礙事的人走了,薛升這才放心,“浮華寺許願極其靈驗,每日都有人渡河而來,就為了上一支香。阿古姑娘可有什麼未了的心事,在下陪你去上香。”

“心事”二字聽入耳,阿古笑了笑,“有,有許多心事。”

她笑得好看,可突然一笑,卻總讓薛升心底有種說不出的生疏,這姑娘的脾氣當真奇怪,“往前走就是大殿,可以去上香。”

“不必了。若是求佛祖有用,那世上又怎會有那麼多不順心的事。”阿古搖搖頭,“山中泉水甘冽,拿來釀酒十分好,去靈泉那吧。”

見她提步就走,也不管自己可願意,薛升看得好不鬧心。與其說是去取泉水,倒不如說是去找薛晉的吧。難不成這兩人已經成了好事,所以無論自己怎麼搭話獻殷勤,都比不得那病秧子?

前日薛晉來跟母親說他要去遊船,問了跟誰,說是和阿古。好在母親腦子轉得快,順嘴把自己和七妹也一同說上。可今日這樣來了跟沒來有什麼兩樣,被薛晉比下去,薛升心中更是惱火。

“阿古姑娘。”薛升快步追上前,很知禮地和她稍有距離,並不太過靠近,“先前和酒翁提過的釀酒一事,酒翁如今可有什麼想法?雖說離明年臘月還早著,可酒這東西,也不是提前一時半會就能釀好的,還請盡早決定。”

阿古輕輕一笑,“薛六爺這樣急,就不要來找我了。”

軟硬不吃的人最令人生厭,薛升雖覺她麵龐如仙,可還是覺得嫌惡,恨不得刮上一掌泄恨。他笑意淡淡,更顯得豐神俊朗從容得體,“倒不是急著催姑娘早點選定助其釀酒的人,哪怕是姑娘選了我三哥也無妨。隻是……”他眼裏微有遲疑,半晌才道,“怕說了姑娘會尷尬。”

一直跟在後頭的金書插到兩人中間,仰頭說道,“既然怕尷尬,那就不要說,不就解決了麼?”

阿古輕責,“金書。”

金書撓撓頭,“哦。金書說錯話了。”

阿古麵色緩和,目光投以薛升,“薛六爺請說。”

薛升聽她聲音輕柔,忽然覺得心裏受用,緩聲,“姑娘在在下眼中,已如仙人,不能玷汙半分。而我薛某此生願望,便是再尋一個這樣的姑娘,每日品酒喝茶,像如今這樣愜意。”

他生得俊朗,語調也很溫柔,素來以玉形容男子,這樣的風采,阿古可算是瞧見了。好似聽了他的話,連什麼疾苦都能忘了。不過片刻,她啟齒說道,“薛六爺所說的‘再’字,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初薛六爺有過那樣一個姑娘?”

薛升長歎一氣,“有……京城中鮮有人知,但在濱州老家,卻都是知道的。我曾娶妻……”

阿古頓了頓,“嗯?那如今尊夫人……”

“大婚當夜,人就突然沒了。”

“暴斃?原因呢?”

“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染了惡疾。”說到這,薛升麵露痛苦。

“惡疾……”阿古念了一聲,“什麼惡疾能突然奪人性命……”

“在下也想知道。”薛升聲音忽然高揚起來,“若是我的命能換她重活,薛某定不會猶豫半分。”

阿古想笑,可現在好像不是要笑的時候。

“我當初第一眼看見阿古姑娘,也如見我亡妻那般……心中不能平靜。”薛升深吸一氣,極力平複起伏心緒,“所以在下想的是,阿古姑娘無論答應了我們兄弟之中的誰,都無妨。隻因……姑娘答應釀酒後,也得入住薛家照看酒窖,所以在下想,同住大宅中,便能時時照看了。”

“薛六爺真是個癡情人。”阿古歎道,目光看他更是柔和,“是阿古誤會薛六爺了。”

薛升便知道天下女子都一樣,喜歡聽些如蜜糖般的話。再有,將自己說得慘痛些,往往比手段強硬好用。說軟硬不吃,隻是沒有尋得那個軟的入手點罷了,“阿古姑娘沒有誤解就好。”

兩人並行走了一段路,閑聊幾句,氣氛比初見,甚至是方才好多了。快到靈泉那,阿古才問道,“恕阿古冒昧,不知尊夫人姓名。”

薛升微頓,實在不願提那已死之人,晦氣。但這裏是佛門淨地,百邪不侵,百邪不侵。

“姓宋,芳名錦雲。”

“宋錦雲……”阿古低聲重複了一遍,“宋錦雲……”

她又低低念了一遍,有些飄渺的音調眨眼就淹沒在吵雜的佛門中,薛升沒有聽見,沒有聽見那近乎冷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