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邳州,越邙山,過淮水,一路北上,陸離僅僅用了十日,便已到達鄰近平鄴的一個小縣——汝縣。
“地圖。”陸離皺著眉頭對身旁一個叫楊啟的參將說道。
楊啟本是隸屬京畿道的禁軍校尉,三日前卻奉命隨陸離入西北,離京前更是受莫宵的重囑,定要護陸離陸大人的安全。
他雖不懂其中曲折,但想著能讓自己最敬佩的侍衛大人都如此重視的人,必定不簡單,由是不敢怠慢的走上前,恭謹的將地圖奉上。
陸離仔細對照著圖上所注明的地方,反複比對後猶是有些驚疑未定。
原本該是一片風景優美的勝地,如今卻是黃土遍布,野草荒蕪。
隨扈中有一名平鄴人,此時見陸離眉頭深鎖,便大著膽子對她道:“西北本就荒涼偏僻,雨水更是少之又少,若汝縣這般境地,尋常不過,陸大人不必驚憂!”
陸離淡瞥來人,又見旁邊的楊啟隻是低著頭不回話,由是眉頭越發緊了些。
“縣中的百姓如今何處安置?”
“據說通常大部分會遷住臨縣。”那人回道,眉眼甚是恭敬。
陸離卻是忍不住冷笑了幾分,隨即揚鞭,縱馬穿過頹垣,直奔平鄴。
好一個大部分!
西北入夜得早,所幸陸離在月升枝柳前進了城。
守城大將季衢,乃禮部尚書季朗的胞兄,鎮守平鄴數年,除卻一身的文韜武略,那赫赫戰功更是昭立四國,少有敗例。
說來陸離也是久仰其盛名,近日來也聽身邊人描述過,卻拚湊不得絲毫。如今終見,想那一身鐵骨錚錚,果真不負其名。
季衢是個思想極古板的人,對於眼前這位陸大人的事跡也聽說過些許,如今見其容顏,當下對於弟弟剛剛從京中稍來的信中之言信了八分,連帶著迎接的語氣都冷了三分。
“陸大人舟車勞頓,今日便早些歇著吧,待明日辰時,下官再帶您去軍營巡視一番。”
陸離聽他這略含輕蔑的語氣,不由勾唇一笑,“是有些累了,如此,便勞煩季將軍了。”
言罷,便頭也不回的走進驛站。
季衢見她態度如此高傲,不由得冷哼一聲,也轉身回了將軍府。
徒留一地官員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還好楊啟機智的緩解了氣氛,讓地方官員各自離去。
陸離步入房間後,飛快的洗去一身塵土,而後熄燈就寢。
這一係列舉動讓周邊的隨從更是一頭霧水,卻也受命不敢打擾。
三更十分,月光緩緩爬進了桌邊的玉瓷茶杯裏,而本應熟睡的陸離卻是衣冠整潔的坐在鼓楠圓凳上,旁邊則是先前大膽直言的平鄴人——宋文卿。
陸離雖然平常不與此人結仇,但也並無什麼來往,因是不解他此番的目的。
宋文卿看她一臉防備的樣子,不由得輕笑出聲:“陸大人不必如此緊張,下官此次可是奉聖命來保護陸大人的!”
陸離看了他一眼,睫毛上下翻動間全是不相信。
“宋大人也太抬舉我了,難道宋大人未聞陸離是被謫貶離京的?”
“知道。”
“哦?”陸離挑眉看向他,示意他繼續。
“但下官自以為陸大人這是得福。”
“願聞其詳。”陸離輕輕嘬了一口茶,不在意道。
“陸大人雖官階降至三品,但職權卻是比之之前猶盛。除卻職掌呈轉、封駁內外奏章之外,陸大人可是兼掌登聞鼓廳的。”
“難道宋大人有冤情?”
宋文卿搖搖頭,執起陶壺卻是給陸離重又沏了一杯茶,轉而問道:“陸大人可還記得大理寺卿高厚?”
“宋大人何意?”陸離眼皮忽的一跳,雙眼微眯。
“陸大人不必憂心,原本我並不知你們之間曾有何交易,隻是離京前高大人突然來找下官,”宋文卿語頓了一下,看到陸離不甚分明的神情道:“現今,陸大人應高大人的那個要求恐怕要讓給下官了。”
“高厚於你何求?”
“那便是我和高大人之間的交易了!”
陸離聞此揚眉,“不知宋大人有何所求呢?”也許是被暗夜遮住了他的神色,陸離有些分辨不清宋文卿的想法。
“陸大人為何來此?”宋文卿不答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