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消毒水味,伴隨著夏日若有似無的風,一點點地消磨著人們對來來往往的穿著蒼白衣服的劊子手們的耐心。
“滴滴滴”單調的聲線,給人死亡臨近的感覺。寂靜的病房外,是淩亂的腳步聲和刻意壓低的談話聲。
輿論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向來是毋庸置疑的,這僅從楚心病房外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就可以看出。許是這座城市許久沒有可以炒熱的話題了,許多輿論的“搬運工們”都嚴正以待,縱然此時楚心這個“罪魁禍首”還處於昏迷之中,他們的大腦也在高頻活躍著,臆想出無數的版本,為這個原本純屬意外的事件宣傳造勢。於是在堪堪兩天內,這件事就被“相關部門”定義為一起駭人聽聞的惡性事件,輿論界更是罵聲一片,隨之善良的網友們各種“安慰”“祈福”“點蠟燭”善舉無數。
就這樣,無辜的受害人之一——楚心,瞬間在這場聲勢浩大的討伐運動中成了惡劣的犯罪嫌疑人,縱然日後昭示天下,怕也不會如“永不消失的電波”一樣輕易地息事寧人、善始善終了……更何況,就憑現在相關部門尚未完善的“高效率”,怕是到水落石出,證明那純屬“測電筆壞了”的事實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隻能說,此次行動對相關部門而言是“任重而道遠”,而對亟待驗明正身的楚心而言,當真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螺旋式行進軌跡啊……
雖說這c市第一人民醫院迫於“政治輿論”壓力,對於“搬運工們”這種騷擾病患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到底沒有讓他們幹擾一個隨時可能喪命的重症患者,因而便有了之前包圍式的一幕。
而此時的楚心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的,相反的,她正處於一個混沌的空間,曾經的一幕幕在她麵前不斷上演,所謂旁觀者清,重覽這些畫麵,她倒是發現了不少以前從未在意過的細節。而通過這些細節和著名的蘇格拉底反詰法,她倒是找出了不少問題。
現實生活中,法國人對英文很不屑,甚至有許多法國人不願意他們的子女學英文,而jessica,這顯然是英文名……而顧淵默的態度也很是詭異,他一向果決、坦蕩,對於一些是與非的問題,他一向分得很清,根本不屑於隱瞞、撒謊,而前兩天他沒來由地警告自己,似乎也暗示了什麼……至於祁翊,他的出現本來就是詭異非常,從現在的事來看,更是居心叵測,早有預謀……
沒人注意到,醫院一角,一個年輕男子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當看到楚心病房外圍著的一大圈人時,瞳孔微縮,麵色陰沉,手緊緊地握著,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麼,卻終是沒有發作,此人正是匆忙辭職趕回來的顧淵默。
在清楚顧淵默的態度之後,龔清言也是知無不言,把楚心的現況告訴了他,以及她這些年的默默付出。雖然其中不免夾雜著些許憤慨與埋怨,顧淵默卻是知道她所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楚心交的朋友雖然稚嫩了些,但不可否認,卻都是心有淨土、實誠的人,這大概就是她常強調的誌同道合吧……
雖然他大概猜到了楚心會到南通定居的原因和自己有關,但親耳聽到還是震驚不已,接過臨行前龔清言翻出來的幾本書,他的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一天一夜,從《幻想初戀》,到《此生共度》;從《刹那風華》,到《湮滅都城》;從《相約今生》,到《遺忘故城》……他看得心悸,看得感動。藝術來源於生活,他們的點點滴滴,被融入一個個的橋段中,每一句話,都被她刻成了永恒……
從沒有想過,跳脫如她,細膩如她,感性如她,羞澀如她,竟然會將他們的愛情深埋在每一個溫馨的細節之中,一遍遍地溫讀,原來她也會表達自己的愛意。
恍然間,他想起了某個燦爛的午後,她拽著他的胳膊,嬌俏的鼻子被陽光暈出了光澤,一臉嚴肅地告誡他:“顧淵默,我這種人不會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情,因為我認為,與其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有多麼愛對方,多麼在意這份感情,倒不如把他(她)刻下來的永恒、刻骨銘心……”
對於她那些所謂浪漫的想法,他一向不太感冒。畢竟生活是現實主義的舞台,浪漫主義隻適合烏托邦那樣的存在,但縱然是烏托邦,也不過是“烏有之邦”罷了……卻是不知道,他嗤之以鼻的一句話,卻會成為她的信條,被執著地信奉、實踐著……
慚愧、後悔,已無以言表,他此刻隻想彌補,無論她是否願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