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稽之談。”衛寅冷笑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來對我說教?要說真正狠心的、無情的,應該是你白冷吧?哈哈!對,一直以來都是我想錯了,畜生就是畜生,他就算變得再像人,他也隻是個畜生!……”
他沒有說出下一句話,因為我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情緒已經主宰了我的一切,我感覺自己快要燃燒起來。
刀光一閃,我的肩膀被削去一塊,飛到了衛延的身後。
“鎮靜點,衛辰!”方曜急忙控製住我的身體,我迅速退了回去,“不要因為衛延的幾句話就失去控製,那樣我們就不戰而敗了!”
但是這一次,我沒有聽方曜的話。
“衛延,其實你心裏並不是這麼想的吧!”我完全奪過自己身體的主導權,衝衛延大吼了起來,“你明明真的把他當作自己的朋友過,你明明是真心地在乎他的!隻是你偏要一意孤行,你為什麼不肯聽他的話呢?你的所作所為都是逆天而行,你憑什麼覺得你是對的,你有把握能夠對抗整個秩序?憑什麼,就憑你擁有雙魚燈?”我沒有多想,一步步朝他逼了過去,直直地對上他的眼睛,“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衛延也望著我,眼神裏空落落的。
“天……”他喃喃道,“人從誕生以來就一直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天鬥,和規則抗爭。正是因為有了人的反抗與鬥爭,才有了人的今天——我們終於可以不再任憑秩序的擺布,我們擁有了自己的權利,但我們卻依然活在秩序裏,那個處處約束我們、讓我們被迫改變軌跡的秩序……”
聽到這裏我心裏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可悲。活在秩序裏,是啊,這是誰都逃不掉的事實,我們生活在各種各樣的規則之下,卻又指定或執行著各種各樣的規則。
“也許你一直都明白吧,衛延。”我慢慢說道,“在做這件事情之前,你就一直是在孤注一擲,也許你已經猜到結果了。就算最終你贏了,秩序可能會改變,但是它不會消失。你可以讓白冷從畜生道變為人類,也可以把你憎恨的人們打入地獄,但是之後的一切,是否真的如你所願呢……那個新秩序、新世界,會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嗎?我們活在秩序裏,無時無刻總有一種規則會來束縛你,製約你,而到了那個時候,當你確信這一切其實從未改變的時候,你又會怎麼做呢?——是會毀滅秩序,還是毀滅自己?”
衛延沉默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在思索,這本是突襲的大好機會,如果說白冷的目的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並把他逼到牆邊的話,我們大可以同時出手。但是不約而同地,我們誰都沒有動。
這一刻我也明白了,白冷心裏是真的在乎衛延,他和我一樣,都希望能夠改變些什麼。盡管最後的結局極有可能依舊是你死我活,但我們依然希望能夠爭取到一些什麼。
看到衛延有些空洞的眼神,我頭一次感覺到了自己與他之間的聯係。這就是了,為什麼我雖然一直在想辦法對付他,但是我潛意識裏終究沒有對他下死手,而他也“湊巧”地沒有給我致命一擊的緣故吧。我們倆骨子裏可能真的是同一個魂魄,正如白冷所說的那樣,我們盡管性格想法都不同,但是至少在某一時刻是相似的。
或許有的時候,他看見我,就宛如看到了自己的鏡像。
而我看見他,就宛如看到了我的背麵。
“衛延,”白冷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開始向他慢慢走過去,而衛延本能地做出了防備的姿勢,但白冷並沒有停下腳步,他沉穩地走到衛延的麵前,向他伸出一隻手。
“我希望你能回來。”白冷輕聲說道,語氣裏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他的那副模樣看得我心裏一軟,相信任何人看了都會被他眼裏的真誠打動吧。衛延的眼神遊離了一會兒,手顫抖了一下,忽然握得緊緊地,有些瘋狂地大喊了一聲:“不——我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身子霎那間抽動起來,我還以為他一瞬間抽筋了,愣了一下,下一秒,隻聽他悲憤地大聲喊道:“我已經和修羅簽訂了契約,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