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河油田鑽井隊在遼陽縣小北河鎮打磕頭井,原油坑就是寶貝,可當地沒人會搞落地油的提煉,工地上,發現了一老一少,老的是王思明,少的是王士芹。老王主抓工藝,士芹負責具體工作。合同期兩年,他倆是從報紙上得知自己創造了680萬產值的底數的。遼陽首山鋼鐵廠廠長看報後“挖牆腳”來了。最忙時,他們同時給幾個地方幹。當時,市場上蠟供應緊張,他們就幹這個:給原油脫水,蒸餾,常減壓,出柴油、汽油,液蠟下油、雜品油,還有脫色、成形、做蠟板。就這樣,在當時社會上萬元戶還不多的情況下,他們就掙了幾萬元。
長話短嘮,士芹那時沒多高境界,隻是想掙錢,幹出點事來,不讓人家看笑話。人家的錢好掙嗎?一年到頭,在家總共住不到兩個月,每次走,丈夫眼裏都含著淚,孩子緊緊揪著她衣賞。可那幾千塊錢真讓人動心……
在黑龍江,她凍得落下了腿病。在大慶,看工人們提著活魚回家過中秋節,她能不哭嗎!在農村,農民見她穿旗袍硬認為她沒穿褲衩。包工頭更欺負人,知道她開支就來借錢聚賭,士芹不從,一天中午她正休息,忽然從窗外扔進一個大紙團,她以為是大便,準備去告訴鄉長,順便踢了一腳,哪知裏麵竟是條大青長蟲!她嚇得“嗷”地跳上床蒙了!在首山工作時,住宿條件極差,老王躺在炕上就能看到窗後百座大墳圈,可他畢竟還有個老會計作伴。士芹一人獨宿,從房裏向南看是墳地,向北開房門,三四米遠的電線杆下大墳堆裏埋的老太太下葬才二年……
沒日沒夜的幹,寫封信回家要半個月才有回音。士芹感到傷感總掉淚,總唱《我的故鄉》。這日子什麼時候才熬出頭啊……
一個深夜,老王因親戚病故乘車返回,士芹搭車回家,哪料吉普車出事,四輪朝天把大家扣在溝裏,老王被砸斷三根肋骨,士芹被砸斷兩根,險些喪命。傷沒愈合,喘氣都疼,可驗收時間到了,他們捂著傷口也得去呀!事後,市專利事務所所長老宋勸道:“有這麼好的技術,為什麼不為家鄉父老鄉親作點貢獻?別在外邊跑了。”是啊,誰願嚐這有家難回的滋味呢?
1989年大年初一,士芹全家到王家拜年,老王問:“士芹,我跟你商量個事,你有勇氣沒?有膽量沒?”當時私營企業還不多,老王提出辦私營企業。士芹這兩年體會最深,檢察院沒有發現老所長有問題,九廠那廠長上任兩年後就下台了,工廠又處於癱瘓狀態。她也想按自己的意願辦個造福鄉親企業。士芹欣然同意,並和老王商定兩人根據各自所長,分別任技術廠長和經營管理廠長。他們說幹就幹起來了。
經曆了太多的磨難,老王和士芹像是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天,迎來了春天。他們租用泡沫廠閑置多年的地盤,安排了人家30名職工,每人浮動二級工資,又招聘社會上35名待業青年,在四壁透風、蛛網密布、老鼠橫行的廢墟上,沒日沒夜地幹起來。找場地、上設備、買材料、蓋房子、開工資等,幾萬塊錢很快砸進去了。當時士芹可以通過關係調到一大型國營企業,一麵當化驗員,一麵吃銀行利息,多美的事,可她不,人們笑她傻,吃了熊心豹子膽。
工程上馬不久,王廠長病了,高血壓,走路不便,裏裏外外都是她一人忙,既是管理家,又像外交家。就在設備安裝完畢、生產進入試運行關鍵的一個深夜,她突然腰疼得受不了,到醫院查出4個“+”號,確診是腎炎,必須馬上往院。可廠裏離不開她呀,怎麼辦?她隻有每日到醫院打一吊瓶藥水,然後回廠指揮會戰。病,居然好了!
1989年5月3日,這個值得老王和士芹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這個撫順市遼東合成防水材料廠正式運行投入生產。6月3日,第一批產品投產。6月28日,第一批產品出廠上市。經有關部門鑒定,這一項目填補了撫順建築材料業產品的空白,被一家用戶全部買走。士芹淚眼模糊了:從開始張羅到產品初試成功都是她做的,她成熟了。
那時,產品說明書還沒印出來,人們還不知道什麼是無滲透防水塗料。每天下班之後,你都可以看到士芹背上背著新產品,到建築工地上和那些老板談,日夜忙碌,士芹明顯瘦了。與此同時,新廠址正在施工,幾千卡車的土才墊平了那野草齊腰高的一片臭水坑。
9月4日,士芹正和王廠長談工作,突然間王廠長嘴唇一陣哆嗦,頓時全身不能動——他血壓高達220,患腦血栓了!這對剛起步的私營企業是極沉重的打擊。士芹淚水都哭幹了。她騎著自行車到處搞推銷,掙了錢就趕緊交醫藥費,不然藥就得停。臥病的王廠長艱難之時,艱難地對她講著:“士芹,別哭,不能垮呀,咱們有自己的企業了……國慶節前……你一定把國旗插在咱廠的大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