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征發的命令下來了,成千上萬的賤民絡繹不絕地像囚犯一般從山中、從海邊給押到京城裏來,建長生塔就這樣開始了。”
“饑餓同疲勞折磨著每個人,這個工作不是人力所能夠勝任的,所以在最初的幾天裏,便逃掉了幾十個賤民。但是這樣一來卻使得留下來的同伴們的待遇變得更壞了。每個賤民都給加上腳鐐,還有凶惡的守兵拿著皮鞭在旁邊監督。”
“建塔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下著雪,路上結著冰。每個賤民的手都凍壞了,又給石塊磨出血來,腳也是一樣。雪地上到處都是血跡,血和雪混在一起。在這種困難的情形下,塔慢慢地修建起來。第一層的每個基石上都染著賤民的血。”
“工作是一刻也不能夠停止的,夜裏也不停。修塔的賤民有的凍死了,有的餓死了,有的累死了,然而又來了更多的新人。他們抬石頭,拿斧子,捏鑿刀,爬上梯子上的時候,大家開始唱起了歌。可是歌聲裏沒有快樂,隻有哭泣,隻有怨恨,隻有詛咒。”
“女帝的宮殿就在長生塔的對麵。這種歌聲也傳到她的耳朵裏了,她叫了大臣,將軍來問:這是什麼聲音?”
“我親愛的女王,那是修塔的賤民在歌唱。”大臣和將軍們惶恐地回答。
“哦!”女帝板著臉,若有所思後微微點頭,不再說什麼了。
她知道,這歌聲充滿了詛咒,怨恨和哀泣,“為什麼就不願意看到我長生呢?”她自語似得說著,接著又憤怒地叫出兩個殺字,就閉上眼睛在養神。
“大臣和將軍們不明白女帝的意思,但又不敢拿問話去打擾她,他們隻知道女帝的話就是法律。她們走出了宮殿,馬上就在修塔的賤民裏挑出一批老弱病殘殺了。”
“但是賤民的歌聲並沒有停止,他們似乎不唱歌就抬不動石頭,拿不起斧子,過了一些時候,女帝又在床上叫出了殺字。這樣地殺了五六回,塔還沒有修好,女帝的身體就虛弱到幾乎連起床也不能了。”
“長生塔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修好呢?”女帝時時刻刻在床上念叨著,這個時候,春天早已過去,夏天也已過去,秋天剛剛來到,塔也還隻造到49層。
“有一天,那位老臣看到女帝的身體實在不行了,便跟少帝說:就造到這裏為止罷,不然這塔會成為沒有用的東西,少帝遲疑了片刻,讚成了老臣的主張。於是女帝接到報告:七天之後女帝就可以登長生塔了。”
這七天裏麵,大臣們努力布置著一切,他們早就派遣了專差到各個國都搜羅供神的寶物,甚至花大價錢通過黑商淘到了徐福實驗室中的機械傀儡。這個時候,天天有欽差大臣從各處回來,而且沒有一個人不是滿載寶物而歸的。
隻是,少帝嬴政看到那個機械傀儡時,一段兒時的記憶重現他的腦海。他是天生的王者。從誕生之日起,就被預言為將重新一統大周帝國的王者,從小就展現的驚人天分和氣魄也讓所有人對他充滿期待。人人都臣服他,懼怕他,養成了他高傲自大,肆意無忌的脾氣。
要說有什麼不滿足,就是一個人唯我獨尊的日子實在無聊。他對神神秘秘的黑衣禦醫徐福的實驗室產生了興趣。那是羋月太後絕對禁止他涉足的地方。“那裏在製造兵器。”這悄悄的談論激起了嬴政的好奇。暗無天日的房間布滿奇奇怪怪的機關儀器。然而沒有看到想象中的武器,隻有一個因為實驗傷痕累累的少年。
房間,太暗了。
就像黑夜,無盡的黑夜。
嬴政起了捉弄之心。“想出去嗎?”
少年的眼睛裏寫滿了渴望。
“作我的沙袋,讓我滿意的話,就下令徐福放你出去。”
少年要喝很苦的藥。少年要忍受奇怪儀器的折磨。少年永遠隻能待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少年還要忍受他的拳腳。
可有一次,當他揮出拳頭時,出乎意料,少年竟然擋下了這一擊。
“怎麼敢反抗朕!”天之驕子被激怒了。
“怎麼敢反抗朕!”心情從生氣變成了不解。
鼻青臉腫的少年微笑著辯解:“不,不是反抗。隻是,想試著能不能變強……再強一點……。”少年其實一直都清楚,來看自己的這個孩子是什麼人。他是未來帝國的主人,可更重要的是,他是困境中,唯一的希望。就像隻有日落時才會從狹小的窗戶裏照射到房間的那絲陽光。
“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陽光下,也會在離你很近的地方,保護你。”多麼荒唐。可是嬴政竟然覺得是可以相信的。
沒多久,房間空了!他的心也跟著空了。
後來經多方查證,那天徐福將少年改造成一個擁有成年人奇怪而堅硬的軀殼,沒有臉也不會生長的家夥。在剛剛改造完成時,被一個滿頭白發的弱冠少年奇襲實驗室,毀掉了徐福的實驗室,那些實驗數據全部遺失,也正是這一契機,才得已讓自己將徐福驅逐出國,自己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少帝將傀儡帶到了自己的寢宮,將動力核心放置其中,啟動了一直在沉睡的傀儡。它露出了扭曲的微笑……令人可怕:“太好了阿政,你看,我終於能夠跟你一起,站在陽光之下了。現在我有能力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