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之道是災難?”我冷斥道,“你又想胡說八道些什麼?”
張之正說:“我閱遍盡天師道之力能夠獲取的神道眾典籍,方知隻有在熒惑守心之際,真正的飛升之道才能重現於世,而除此之外,世人所追求的‘飛升’不過是一些肉眼凡胎的方士們自欺欺人的旁門外道。而曆朝曆代所發生的熒惑守心都帶著大量的邪煞與凶殺之氣席卷大地,與此息息相關的飛升之道定然也不是什麼吉祥之術。”
“那既然你明知飛升之道不是什麼好貨,”我問,“為什麼你還要追求它?”
“富貴險中求,物極必反,凡人們眼中的‘災難’恰恰是一個‘時機’。”張之正笑道,“神道眾記載的曆史上,雖說‘飛升者’不多,還有不少以訛傳訛的傳聞,但是數量也不少,而這些‘飛升者’都是些傑出之輩,都是能夠站在曆史頂端的強者。所以,縱使這所謂的飛升之道是屍山血海,老朽也定要前去一探究竟。”
“所以......你就以犧牲其他人的生命為代價?甚至包括你的親孫女?”
“一將功成萬骨枯,凡做大事必有犧牲,如果因為死了一兩個人而停下腳步,那才是對那些死去的生命不負責任,不是嗎?”張之正說道。哼,迄今為止親手殘殺了五條生命,竟然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那這飛升之道和敖興的封印又有什麼關係?”我問。張之正聽後,沒有正麵回答我,反而把頭扭向心然和黑球那邊,輕聲說道:“有什麼關係,你自己好好看下去就知道了。”
隻見黑球那邊,心然走到封印旁邊,愣愣地看著黑球半晌,而黑球就在封印那邊靜靜漂浮著,兩隻血紅的眼睛在鱗片下一閃一現如同探照燈。“夫君......我一直在贛江之上通過江水與你的靈魂溝通,卻殊不知你的軀體內有如此多的怨念,竟然已經讓你的內丹扭曲成如此......”
隨後我看見,她的素白臉頰上,緩緩落下兩行清淚,“......就讓心然用這一曲,替你消去這千年來的孤寂和幹涸吧!”
刹那間,靈狐血玉琴奏響,一陣空穀幽蘭般的琴音從心然指間傳出,瞬間化作萬千憂傷的音律席卷了整個石台!幻音靈力磅礴湧出,隨著美妙的琴聲,使我們這邊也聽得一清二楚。我心裏一慌,現在的我體內脈氣被張之正點穴阻斷,肯定抵抗不了這幻音,而張之正卻不用擔心。怎麼辦?
“別擔心,”張之正說,“她這幻音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不是衝著我們,莫非是衝著那內丹?果然,黑球在聽見這聲音之後,兩隻血紅邪煞的眼睛怔了一怔,隨後整個身子都開始瑟瑟發抖,似乎被這琴音所擾一般。
“......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明矣哉......”心然輕輕哼唱著這首塗山謠,眼神空靈,清淚橫流,似乎將心中無限的寂寞都傾訴了出來——雖然不知道靈魂狀態的她還有沒有心。
那一刻,我忽然對眼前的這個身為青丘幻狐的妖靈產生從未有過的同情。她也隻是一個可憐人,對於人類來說,數年的對某個人的思念已經足夠可以把一個人逼垮,更何況千年?但是那五個無辜女子確實死在她的幻音之下,如果此次封印沒有被解開,她出去也勢必要遭受到南昌全體修道界的討伐了。無論有再多的苦衷,任意殘害生靈都是錯誤的,更何況她是替張之正這等道貌岸然之輩當爪牙。不過看她這樣子,對除了夫君以外的事都不在意了吧?
我今天才知道,世界上真有人能夠愛一個人愛到這個地步,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將人間化作地獄也在所不惜。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琴弦崩斷聲闖入耳簾,琴音也隨之戛然而止。心然再次虛弱地伏在地上,白色的長裙如雪一般散落一地,懷中的靈狐血玉琴上,一根斷開的琴弦赫然暴露在我們麵前,就像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而封印裏的黑球,此時也徹底安靜了下來,身上似乎少了很多怨氣煞氣,那兩隻血紅的眼睛也不知何時重新隱入黑色鱗片之中,消失不見了。整個球就像一個普通的球,靜靜地懸在那裏不動了。
“幹得好!”張之正大笑一聲,隨後鬆開我的手腕,渾身的力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我身體裏。他猛然衝向封印,伸手就要伸入封印之中去抓那個黑球。
可就在此時,忽然一團毛絨絨的白色東西忽然就擋在了張之正麵前,猛然一下擊在了他麵前幾步的地麵上。“砰”的一聲,地麵竟然被這白色東西抽出了一道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