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風義信心痛莫名的開口輕換。

聞聲,離塵的背脊冷然一顫,卻仍枯坐不動,半晌後才輕淺的啞聲道:“阿信,我們還是分手吧。”

風義信想要上前給那孤苦伶仃的淒迷背影一個擁抱,雙腳卻生根了般的動彈不得,棱角分明的唇顫抖著,卻發不出有意義的音階。

“我們這樣逃避下去是沒用的。”離塵迷蒙的黑眸染上一層淡淡的氤氳水霧,氣若遊絲的聲音輕淺得不真實,“你今天親眼看到艾滋病的可怕了吧?那是正常人的意誌都無法接的受殘酷……你沒必要這樣折磨自己。”

空氣似乎瞬間凝結了,風義信眼前嬌弱的身影不期間與那些可怖的人像重疊了,他甚至感覺到眼前的生命正一絲絲的被抽離消散……他究竟在彷徨什麼?猶豫什麼?真的是被白天時看到的那些場景嚇到了嗎?他第一次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定不下自己的信念……

離塵見阿信久久沒有回應,本就低落陰沉的心漸漸墜到了穀底。她不會怨他,也不會怪他,自己看到電視裏所轉播的畫麵時都心驚膽戰,何況他是在現場感受著呢?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也要麵對那樣的折磨,而他……緩緩緩緩的轉過身,她婆娑著淚眼看向那張讓她愛到心疼的深刻容顏,心碎的輕喚了一聲“阿信”。

刹那間,風義信直想把自己打入十八層地獄!虧他還曾信誓旦旦的說什麼“死了都要愛”,竟然才開始就退卻了!他說過不會再讓她傷心流淚……

呯的一聲將房門在身後緊閉,他步步堅定的走向離塵,傾身擁著她躺到床上。她的心已跳上喉頭,哽住了所有話語。他目光灼灼的凝著她,俯首一滴滴的吻去她滿臉的淚水,最後與她兩片泛白的唇瓣交纏起來。

赫然一陣涼意襲來,離塵由恍惚迷亂之中霍地驚醒,瞠目瞪著壓在自己身上的赤裸男人,邊奮力推拒邊低吼道:“阿信,你要做什麼?!”

風義信隻手壓住離塵抗拒的雙手,低磁微啞的聲音道:“要痛,我陪你一起痛;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離塵的淚大滴大滴的滾落眼眶,哽咽得難以成言的她隻能狂亂的搖著頭。她想要反抗卻使不出力氣,直到阿信將要突破那最後一道防線,她終於悲鳴尖叫出聲,“不!阿信,我求你,不要!”

風義信已千瘡百孔的心又是一痛,邊用顫抖的手抹去那燙灼他心的淚滴邊柔聲道:“塵,你怎麼又哭了呢?別哭,不要哭……我隻是,隻是想跟你證明我不怕……我不是……”

離塵倏地捂住阿信的唇,點頭道:“我明白,你不用解釋……可是阿信,你這麼做隻會讓我更難過,你不懂嗎?你不必再證明什麼了,我隻希望在我,在我離開前的日子能有你一直陪在身邊就滿足了……”

風義信眼眶泛紅,埋首在離塵胸前的柔軟間,悶悶的道:“塵……我今天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那麼勇敢、堅強……我怕,怕自己有一天會退縮……塵,你就讓我斷了‘後路’吧。”

離塵身子一僵,呆滯半晌才抬臂擁住阿信披著月華的光裸背脊,啞聲道:“我也好怕……如果,你真的有想要退縮的那一天,也就會有怪我連累了你的一天……我寧願你退縮,也不想你後悔,更不想你是因為我弄得身敗名裂甚至死掉……”

風義信翻身離開離塵身上,拉過薄被蓋住赤裸的彼此,單純的擁著她,憐惜道:“不會的,我不會再這麼衝動,也不會再退縮更不會後悔,我要你永遠在我懷裏……”

離塵窩在阿信懷中,淚痕猶新的冰冷臉頰又被滾燙的熱淚溫暖,冰冷的心則是因為緊貼著另一顆滾燙的心而漸漸溫暖。疲倦襲來,伴著讓她心安的熟悉氣息緩緩合上了朦朧淚眼。

深沉的夜籠罩著冷硬寂寞的城市,

凜冽淒寒的夜風呼嘯在鋼筋水泥鑄就的叢林之間,

追尋著原始的溫暖。

疾病防治中心一行後,媒體間莫名的傳起某主唱因私生活糜爛而染上hiv的消息,雖未指名道姓,但種種含沙射影的描述都直指風義信,雖隻是捕風捉影的謠言卻還是傳了個飛揚滿天。

離塵與莫韓熙連日受著同學們的追問,也是有口難言。他們雖青春年少,但也明白這一流言與剛剛以新星之姿起步的wing樂團會有多大的影響,他們不知道這消失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也無從究查。思慮掙紮來去,離塵私定下了一個主意……

星夢娛樂文化公司銀藍色大樓的會議室內,才被老總訓了一頓的風義信正大吼大叫的發著脾氣。因為這一遭讓公司有苦難言的負麵新聞打亂了一切原定的安排,wing樂團已經錄製完成的第一個專輯無法依計劃麵市,所有與wing樂團有關的通告不是被借口取消就是隻明暗裏圍繞團裏是不是有人感染hiv的話題。眼看著這四個才開始星途的大男孩就要被謠言害得身敗名裂,年輕的他們也終於見識到了“人言可畏”四個字的沉重。

黑秀明待阿信罵累了才輕歎一聲開口道:“過兩天就是worldaidsday了,晚會我們還參不參加?”

小米張開嘴還不及吐出音階,就見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對讓人眼前一亮的少男少女並肩走了進來。

“參加,當然要參加!我不甘寂寞的拉著小熙想我重回wing樂團,還想把這次的演出當成重出江湖的開始呢!”離塵隻是淺笑著走近,卻似給死氣沉沉的空間帶來了無限生機。

“塵,你真的答應回來了?”風義信一掃陰沉之色,親昵的拉著離塵笑逐顏開。

小米啞然,莫韓熙漾開招牌式的漂亮笑容道:“我們剛才已經跟上前的人說過了,麻煩小米幫我準備過兩天參加演出的相關事宜吧。”

海遺星拍了拍小熙的肩膀道;“你們肯回來就好,這才是最完美的wing樂團!我們六劍合璧,一定天下無敵了!”

莫韓熙目光閃亮的笑了笑,隱含忡忡的憂慮目光卻不禁看向一旁偎在阿信懷裏笑靨如花的離塵。秋日清冷的陽光透過冰藍色的玻璃窗映在她臉龐,暈生出層層淒迷的柔光。“wing樂團!wing樂團!wing樂團!”

在風箏的歡呼聲中,燈光倏熄的舞台上已經迅速架起了各種樂器,離塵當先在台下走上升降台,抬頭仰望體育場上空疏疏淡淡的星光,深深的吸一口深秋清冷寒冽的空氣,讓自己緊崩的神智多一絲清明。

風義信拿著兩個麥克風到離塵身邊,將一隻遞到她手中繼而與她另一隻空著的手交握,“你的手總是那麼涼……秀才他們已經到台上了,一會兒音樂起我們升上去正好開始唱。”

離塵感受著阿信倚在身邊與手掌傳來的溫暖,仰望著妝點過後更添俊朗深刻容顏,她濃妝豔抹的臉上漾開柔美如水清亮如冰的微笑,晶瑩的雙眸閃過一抹無奈的痛楚。她頷首偎進他懷中喃喃道:“阿信,你會是最棒的,會是舞台上最閃亮的那一顆星……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什麼,都要一直唱下去……你知道嗎?我最愛唱歌時的你了……”

風義信窒了窒,濃情滿溢的擁著懷中日漸清瘦的身子道:“如果,你最愛的是唱歌時的我,為了你,我會一直不停的唱下去,哪怕生命終結,我的靈魂依然會為你繼續歌唱。”

離塵霎時鼻子發酸眼眶眨紅,心口不一的啐聲道:“你從哪學來的這些肉麻話啊?怪不得那些歌迷被你哄得這麼死心塌地,你的哄人的手段還真是越來越高了呢。”

風義信一臉委屈的正想解釋什麼,音樂聲已經響起,離塵輕輕推開他說了句“記得我先唱”後就不再言語,手卻仍與那寬厚溫熱的大掌十指緊扣著。

“在唱歌之前,我有些話要說。”升到舞台中央麵對著數以萬計的觀眾,握著麥克風本應開唱的離塵卻突然說起話來,“我知道這陣子外麵一直謠言滿天,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我想大家都知道傳言中感染了hiv的是wing樂團的主唱……”

台下一片嘩然,沒想到這個剛剛歸隊的女主唱一開口就是大家最避諱的話題。

“我知道大多數人對艾滋病的看法,我曾經也一樣……但當我從醫生那裏知道自己因為,因為被人強暴而染上了hiv後,就沒辦法再去刻意忽視艾滋病這可怕的三個字了。”離塵聽到了眼前黑壓壓一片裏傳出的抽氣聲與議論聲,也感受到阿信握著她手加重的力道與其他團員驚疑的目光,她把臉昂得更高讓月華星輝與絢麗燈光都為之失色,“我也曾經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過,但幸好,我有身邊的這些朋友,是他們給了我鼓勵,讓我有勇氣繼續活下去。也正因為需要麵對死亡,我才更懂得要珍惜生命的道理。我以前似乎從沒發現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氣是多麼幸福,可以看到太陽由海麵升起是多麼幸福,可以每天上學放學與大家一起學習知識是多麼的幸福,可以聽鳥語嗅花香看四季更迭是多麼幸福,可以在星月燦爛的夜裏唱自己喜歡的歌是多麼幸福……可以我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是多麼幸福……”

不自知間,淚已如雨下,潸然染花了濃豔的妝,離塵閉上眼,阿信心疼的擁住離塵纖細的肩,眼中的濕潤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滾燙了寒風中冰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