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聶勤轉身欲走,掌櫃的竟身不由己的走出櫃台來。
“介真。”他招手喚來先前的店小二,“去宅子把少爺叫來,說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請他來顧一下櫃台……”
沒等他說完,聶勤已早一步阻住了掌櫃的動作,眼角帶著無奈的苦笑。
“老顧,你緊張過頭了。”
“你不要說話!”稍稍拉高了話頭,一句話象悶雷一樣回蕩在三人之間,卻奇怪的沒有影響到酒樓裏的其他食客。
想當年他顧擎子在黑道上也是叱吒一時的狠角色,一是他獨門的獅子吼,更主要的是他的智謀為他贏得了享譽江湖的名聲。
如今改邪歸正,雖隻是窩在這個酒樓裏做做老掌櫃,卻從沒覺得埋沒了自己什麼,反而衷心的感激著。
他一個躍步站到了聶勤的身邊,無意或特意的露了一手絕妙的輕身功夫:“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就送你到城門口,而你,就當舍給我老兒一個安心吧。”
聶勤見他堅持,也隻能默許了。轉身時眼神不經意飄過兀自立在櫃台旁的“袁”公子,見他還在看著自己,眼神裏帶著一抹奇怪的指責。
指責?
他不僅失笑一番,根本都是陌生人,自己有什麼能讓他指責的呢?遂斷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顧掌櫃從聶勤手裏接過食盒。這食盒是“樓上樓”獨特的月餅盒子,每年僅製兩個。這是其一,另外一個正持在武侍郎的貼身侍從小麟子手中。
盒子隻有三十見方,烏溜的外觀並不起眼,但明眼人一瞧便知是用稀罕的祁連山黑木特質而成,質地堅硬而致密,將新做的肉月餅放置其中,上爐直接蒸製,直到食用前才能打開。
這特製的食盒有特殊的悶製和保溫的作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僅不會改變月餅的鮮香程度,反而有助於提高月餅本身的食用,甚至藥用功效。
“走吧。”掌櫃謹守著生意人的本分,向台前的“袁”公子深深一輯,便伴著聶勤走出了“樓中樓”。
太陽又落下了幾分,東邊已可見到白白的圓月即將代替它升上天空。
顧擎子注意到聶勤腳下的虛浮,暗自肯定了自己的擔憂。這聶大捕頭明明受傷不輕,怎的這般不小心呢?
“我還是給你雇輛馬車……”顧掌櫃忍不住出聲,要不是了解聶勤的醫術,他甚至希望可以一並雇來個大夫。
聶勤還是維持著那麼淡淡的微笑:“真的不礙事,傷未及要害,已服下藥了。隻是趕得急了,有點氣火攻心而已。”
“不過是幾個月餅,這麼多年了,你到底在執著什麼?”顧擎子明知問了也是白問,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從未提起過山裏那人是誰,我們也不問,但是今次傷的不輕,何苦……”
見聶勤的薄唇微微一抿,雖還是保持著那好看的弧度,但是他知道自己觸了聶捕的禁忌,隻能閉嘴不再詢問。
兩人漸漸行至邊城,人跡也漸漸稀少起來,那“袁”公子並沒有跟來,兩人遂逐漸加快了步伐。
見城門近在咫尺,聶勤正想要接過食盒,便覺一道溫和的掌風從背心傳來,瞬間到達四肢百骸,令原本鬱結在胸口的穢氣稍稍舒展。
“容我送你到城門口吧。”便不再多話。
城門下。
顧擎子明顯有些氣短,一來是年紀大了,再者雖然近幾年並沒有放下練武的習慣,但如此強行的一邊施展輕功一邊給人療傷,即使年輕時候使起來,也有絲勉強,更何況曾經曆過那麼嚴重的傷。
他把食盒塞進聶勤的手裏,暗壓下呼之欲出的一口汙血,才緩道:“不需要言謝,我欠你的何止這些。去吧,時候不早了。”
接過食盒,聶勤沒有多說什麼,從腰間拿了一個瓷瓶塞到顧老手中:“一日一粒,半月內不要妄動真氣。”
說罷,轉身一個飛縱,瞬間已消失在城外微暗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