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天上的飄雪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南安——這個邊陲之地,位於與名字不符的邊遠之境,在雪花漫天的此刻,到處都顯示出一種被白雪包裹著的狀態。
“啊~還真是了不得啊。半個月來斷斷續續的一直在下呢。”
呼出的白氣仿佛也被凍住了,窗戶僅僅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便有呼嘯的寒風灌入,讓人不禁瑟縮。
“是啊,大雪都已經封門了呢。啊啊,公主,很冷的,您的身體剛好,還是不要接觸外麵的寒冷為好。”
從開了一個縫隙的瞬間,可以看見埋葬的雪堆,堵在門前幾乎出不去。
以及,熟悉的,在空中輾轉飄零的白雪。
北國的雪和南國的雪,隔了千餘裏,決然不同。
一個淩冽刺骨,帶著瀟灑而具有侵略性的氣勢撲來,沒有躲的半分空間;而南國的雪,卻太溫柔了,一觸即化,很難堆積為大雪,溫溫柔柔,浪漫之至。
“……那是,什麼聲音?”
穿過漫天大雪、傳來的類似兵器破開空氣的聲音,在這半月以來一直都有存在著。
雖然也覺得可能是有人在練劍、槍之類的兵器,但偶爾也在半夜時聽到過,那種時候,應該是不大可能的……吧?
東皖的聲音輕輕的,仿佛沒什麼力氣。
即便如此,端坐在床上的身姿依舊挺拔,長發並沒有因此散亂,如平時一般細細梳起,雪亮晶瑩。
“不知道呢,公主,不然我下去問問?”
“……不用,呆著吧,下麵太冷。”
“公主對我真好。”
“……”
“公主,您前些日子定是太難過了吧,奴婢看了也很心急,還好最近這半個月養了回來——啊,對了,節度使又送來了好多補品,都是這裏的特產,公主要不然,奴婢等下給你做?”
“說了不用‘奴婢’的呢?”微微笑著的側臉,溫柔的口氣,仿佛對待自己妹妹一樣的態度,親和又溫柔。
“啊,我錯了。”
然而,隻有此刻,滿屋子的暖意卻絲毫沒有進入她的心中,即便是笑著,臉卻是一種僵硬的狀態,心中忽然湧起悲哀——
什麼時候,已經再也無法信任人了呢?
霞兒:“公主,我們來剪窗花吧?貼在窗戶上可好看了。”
東皖:“好啊。”
即便是此刻,充斥著腦中依然是,揮之不去的——
霞兒是母後的人。
弄不清楚是在別扭著什麼,抑或是恨著什麼。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明明自己應該是繼承人的、母後不是也對自己讚譽有加嗎?
明明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失去了那麼多,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卻又眨眼間失去——事情不應該是那樣的。
母後,是什麼時候對自己有猜忌的呢?
不,該說是母皇吧。
從父皇死後,就由母親執掌朝政,雷厲風行同時又進行懷柔政策,安撫那些戰戰兢兢的老臣,使他們放下心來的同時,鞏固自己的統治——
最後,等到朝堂中布滿自己的人手,那些人,也就無用了。
那段時期,腥風血雨、人人自危,隻有母後的那些走狗們耀武揚威,毫不在意地踐踏別人的尊嚴——
自己,就是看著那些長大的。
“公主,剪斷了呢,要不要換一個?”
“……”
“公主?”
“啊……”
回過神來時,已經把原來完完整整的東西剪得破破爛爛了。自己,真的是隻能做破壞的事情,沒有了好好去做事的那份心情。
“公主,您累了,要不要歇歇?這些放著我來剪就好了。”
三個女兒中,母後最寵愛自己,隻允許自己叫她母後,而兩個妹妹——歐陽辰辰和歐陽明佳,隻能稱母後為母皇而已——
東皖:“說說話吧。”
“哎?”
“隨便什麼都好,說說話吧。”
否則的話,又要胡思亂想了。
又要想,那些勾心鬥角、刺痛人心的事了——
“隨便什麼都好,快點說吧。”
快點用別的東西把她腦中想的東西替代掉吧。已經,不再想要去想那些事了。那些東西,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好的。呃呃……啊!對了,我聽說這裏的將軍很厲害的喲~比武的話,沒有一個人能勝過她呢!”
“這樣啊。”
“很厲害的吧,而且聽說她是個女子呢,統領著近十萬的大軍——”